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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136)

作者:凝陇

众人不知他们要搜查何物,一时间惊疑不安,贺明生惶然指了两名妇人出来,让她们领着吏员往内院去了。

楼里的十几位都知,除了被缚住的葛巾,全都站在中堂里,个个神色透着不安,却也不敢妄动。

蔺承佑令人把葛巾拎到跟前:“说吧,为何行凶?”

葛巾猛然抬头:“奴家自是为了报仇,上月十八日晚奴家被人毁了容貌,此事人尽皆知。当时主家把楼里诸人排查了个遍,居然无人有嫌疑,奴家日夜回想‘女鬼’的声音,委实陌生得紧,若是楼中人所为,怎会分辨不出?加上此前楼中闹鬼数月了,所以人人都说是厉鬼所为,主家为了息事宁人,也就未去报官。”

“既然你自己都认不出那女鬼的声音,何事让你起了疑?”

葛巾冷冰冰看着魏紫:“奴家伤得稀里糊涂,本以为一辈子都弄不清真相了,谁知天道好还,前几日叫奴家在床底下找到了一样东西。就收在奴家腰间的香囊里,司直和世子一看便知。”

蔺承佑命人把香囊取来,当众解开系绳,摸出里头的东西一瞧,是一块奇光异彩的宝石,大如鸽蛋,颜色殷红。

滕玉意一直暗中留意魏紫的表情,那东西一拿出,魏紫脸色瞬间就变了。

堂里人大多都不识此物,背地里议论起来。

蔺承佑扬了扬眉:“靺鞨宝(注2)?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葛巾颔首:“世子好眼力,如此光润硕大的靺鞨宝,长安仅此一枚,这是去岁一位蕃酋王子赠与魏紫的,事后魏紫曾屡次当众夸耀,此事有主家和萼大娘作证,世子一问便知。”

贺明生满脸错愕,萼姬却起身仔细瞧:“没错,奴家记得此物,那晚是冬至大会的第二日,蕃酋王子带人来寻欢,她们几个各施其才,葛巾抚琴作诗、姚黄学黄鹂叫逗乐、魏紫作胡旋舞,蕃酋王子心属魏紫,就将这块靺鞨宝送给了她。”

葛巾一字一句道:“还请主家和萼大娘细细分辨,这到底是不是魏紫的那块。”

魏紫表情狰狞起来:“怪道前几日这块靺鞨宝不翼而飞,原来你竟存心诬陷我——”

蔺承佑打断魏紫:“贺老板,萼大娘,你们过来好好认一认。”

萼姬为难地看一眼魏紫,默然点点头。

蔺承佑又看贺明生,贺明生也叹气:“正是这块。”

魏紫脸色遽变:“世子殿下,休要听葛巾胡说,这块靺鞨宝虽是奴家所有,但前几日就不见了。”

葛巾声音尖锐:“丢了这样一块异宝,为何不见你报官?你是不敢报吧!因为你心里清楚,这块靺鞨宝是那晚你躲在我胡床底下的时候丢的!”

她扭头看向蔺承佑:“世子殿下,奴家的房间一向由青芝负责打扫,但自从奴家毁容那日起,青芝忙着端汤送药昼夜不歇,已经许久不曾扫洒了。上回奴家被那男妖掳走,病好之后奴家嫌晦气,便令青芝打扫居室,结果在胡床底下找到了这东西,想是那晚落下的,魏紫怕事情败露,也不敢回来寻找。”

魏紫脸涨得通红:“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曾亲口说过那人是位中年妇人,我的嗓腔你听不出么?假如是我害你,你早就听出来了。我早说了,那晚我跟林侍郎赴诗会去了,有兆辉诗阁的才子们作证。”

“声音本就可以作假,那晚出事时我太过惊慌,一时未听清也未可知。兆辉诗阁离彩凤楼不远,你随时可以借故抽身离开,当晚林侍郎他们只能证明你曾在诗会上出现过,却不能担保你从头到尾都未走开。兆辉诗阁的诗会我去过多次,每过亥时便会大饮,与会者常常喝得酕醄大醉,神智不清还如何晓事?我被害的时候正是亥时后,那时候如你趁乱离开,压根不会有人察觉。”

“一派胡言!”魏紫咬牙切齿,“照你这么说,岂非人人都能害你?”

葛巾眯了眯眼:“落在我胡床底下的可不是别人的物件,正是你魏紫的靺鞨宝。你曾说自己爱惜此物,从不让其离身,如果不是你所为,它为何好好地会跑到我的床底下去?”

“我早说这东西前几日就丢了。”魏紫眼神闪烁,“或许有人故意将其偷走,却用来栽赃我。”

“我只问你,你为何不报官?”葛巾目光如刀,步步紧逼。

魏紫身子一抖,竟不知如何接话,丰润的脸颊上挂满泪痕,看不出是心虚还是忿恨。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眼看魏紫半晌接不上话,目光里添了几许疑惑。

葛巾深深向蔺承佑等人俯首:“世子殿下,奴家幼时遭逢家变,不慎堕入泥淖,身虽下贱,心未蒙尘,上月无故被人毁了容貌,早就心如死灰,苟活至今,只为找出真凶。此人毁了奴家一生,仇一日不报,奴家一日不死,如今罪证就在眼前,还请世子殿下和严司直替奴家主持公道。”

众人唏嘘,葛巾出事前最是豁达大度,突然性情大变,无非因为遭逢大难。出事后不一味自怜自艾,还能忍辱寻凶,这份心性,说来可敬可叹。

蔺承佑起身走到葛巾前,半蹲下来看着她。

葛巾伏地不起:“奴家只求一个公道。”

魏紫看看葛巾,又看看蔺承佑,慌乱道:“世子殿下,请听奴家一言——”

蔺承佑抬手示意魏紫闭嘴,继续问葛巾:“那日打扫屋子是你提出来的,还是青芝提出来的?”

葛巾讶然抬头,原以为蔺承佑会询问那晚的详情,哪知问起了这个。

她不知其意,硬着头皮道:“是奴家。”

“你再好好想想。”蔺承佑古怪一笑,“要我替你报仇,你得先把这件事想起来。”

葛巾思索良久,摇摇头道:“此事过去好几日了,奴家想不起来了。”

蔺承佑直起身来,负手绕着葛巾走了两圈:“我听说青芝这丫鬟最是贪懒,曾因服侍你太累,主动求沃姬替她换个新主子。你突然要她打扫房屋,她就没借故推托?”

葛巾怔了怔:“世子这么说,奴家倒是想起来了,那日我喝解毒汤时不小心弄洒了一些,青芝就说我病中没少呕吐,如今既见好了,不如趁机把房屋打扫干净,正好可以去去病气。”

“这就对了。”蔺承佑颔首,“你被那禽妖掳走,回来后少说昏睡了几日,青芝日夜服侍,想必也累坏了,你好之后,她不趁机躲懒就不错了,怎会主动揽活?你想想当日情形,青芝都说了哪些话?那块靺鞨宝是你找出来的,还是别人找出来的?”

葛巾脸色微变:“……不对……是青芝说床底下有东西,世子殿下是说——”

蔺承佑瞟了眼堂上某人,笑了笑:“我是说,害你的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白叠布:棉花,唐时棉花种植非常少,只有新疆等地有。

没想到我躲过了晋江的评论区,没躲过微博私信,昨天微博有个读者朋友反映进度问题,说到底还要几章才能捉到二怪。

这位朋友可能是奇怪为什么不直接搞死二怪,但这卷明明彩凤楼的一干异事出现得更早,为啥就盯着二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