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除祟,早上那个青芝不是死得稀奇嘛,世子怀疑楼里混进了邪祟,下午叫我们过去帮忙。”
见美接过话头:“那东西半人半祟,被尸邪操控却不自知,平常的识鬼法是验不出来的,只能用不寻常的法子来试。”
绝圣和弃智脑中白光一闪,师兄让人准备那么多浴斛,原来是为了这个。
“师兄把让楼里的小娘子叫过去,是想找出妖邪?”
“不然呢?”
绝圣和弃智窘迫地抓了把头发,亏他们说了一堆不知轻重的话,师兄估计要气死了。
滕玉意撇撇嘴,也不能怪绝圣和弃智想歪,蔺承佑瞒着别人也就算了,连两个师弟都瞒在鼓里,声势弄得那样大,被人当作淫徒也无可厚非。
“师兄该不会是把阴指符融到浴汤里了吧。”
“没错,那东西虽说已经半人半鬼,但还留有一半心性,有重金作饵,必然会想法子在水里闭气,但她既为尸邪所用,七窍早已被阴气钻了空子,只要在浴斛里泡得稍久些,就能露出破绽。”
滕玉意好奇道:“所以找到那人了么?”
“没有。”五美困惑地叹气,“这法子用来试半阴半阳之人历来万无一失,可今日逐一试下来,竟无一个有异。”
弃智蹲下来托腮思忖:“楼里的娘子都查遍了么,会不会漏了什么人?”
见天摇头:“世子把楼里负责扫洒的婆子都叫去了,连贺明生都被逼着在汤里泡了一晌,老老少少查了一圈下来,始终没能发现谁有异。”
见美朝滕玉意一指:“也不尽然,王公子她们不就没过去试水么?”
“那是因为她们三个不可能是傀儡。”见乐翻开手中的竹简,“你们别忘了,卷儿梨和葛巾娘子曾被妖邪掳走,好险才救回来,王公子则被尸邪追袭了两次,尸邪如果只想让她们做傀儡,不必如此麻烦,大不了喂她们吃点唾沫就好了,保管乖乖听它的话。”
滕玉意一惊:“尸邪把人变成傀儡的法子就是喂唾沫?”
见乐拍腿大笑:“是不是很恶心?它的唾沫很宝贵,轻易不给人用,但只要喂上一口,即便那人面上与常人无异,身心却被操控得死死的。”
滕玉意一个激灵,照这么说,那晚在成王府沦为傀儡的几个人,岂不是都吃过尸邪的唾沫?她想起那位南诏国的顾宪,他醒来若是知道自己被尸邪喂过口水,怕是会恶心到个把月吃不下饭吧。
“唾沫喂得多,被操控的日子长。唾沫喂得少,被操控的日子短。这法子粗暴直接,弄来的傀儡也很听话,就算最后被尸邪剜心,傀儡也不会有怨愤之气,所以尸邪绝不会取傀儡的心,能被它取心的,一定是神智清醒之人,因为只有这种人才有七情六欲,才能被尸邪的幻境折磨得痛苦不堪。”
见喜道:“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上回卷儿梨和葛巾被救回来后,马上就被喂了清心丸,对沦为傀儡已久之人,此丹效用不大,但如果刚被尸邪操控,一粒就可以让她们清醒。”
滕玉意暗暗点头,怪不得蔺承佑那么痛快就答应放走卷儿梨,原来压根就没打算叫她进去试水。
她装作不经意道:“既然该试的人都试过了,是不是说明楼里并未藏邪祟?那么青芝的死也就无甚可疑了,就是投井而亡吧。”
见天把嘴撅成一个花骨朵:“早上我也瞧了,单看青芝的尸首,分明就是呛水而亡。倒是世子蹲在青芝尸首边看了一阵,似在青芝的衣裳上发现了什么,但井边既无邪祟迹象,也无布阵过的遗痕,没等我仔细察看尸首,法曹就闻讯赶来了,再之后就把我驱到一边,不许我靠近了。”
见仙困惑道:“这么说世子一定发现了什么,为何一字不肯提呢?”
“世子多半有他的顾虑,我只奇怪青芝若是被人所害,凶手为何就不能再等几天?非得趁我们和世子都在的时候下手,就不怕露出马脚?”
滕玉意想了想,弯腰把脚边的竹简捡起来:“想来已经到了非下手不可的地步了。青芝不死,那人的把柄随时会被抖出来,青芝死了,你们未必查得出真相。我猜凶手赌的就是这个。”
就听门外有人道:“王公子不在自己房里待着,跑到我们这来串门来了?”
众人一扭头,外头进来个锦衣玉冠的少年,不是蔺承佑是谁。
绝圣和弃智好似被火烫了屁股,一下子从地上弹起:“师兄。”
蔺承佑背着箭囊,鬓角上似乎有汗,进来后瞟了滕玉意一眼,随手将手中的东西扔到条案上。滕玉意瞄过去,小小的一包,也不知装着什么。
众道奇道:“世子,你这是去哪了?怎么看着像刚跟人交过手?”
蔺承佑道:“正要跟你们说呢,关于青芝——”
忽然转向滕玉意,笑道:“王公子,天色不早了,我这儿不方便留你,请回吧。”
滕玉意正奇怪蔺承佑为何主动提起青芝,一看他戏谑的目光就明白了,无非在外头听到她的那番话,知道她好奇此事,故意起个头却不往下说,逐客令一下,她纵是百爪挠心也得离开。
弃智为难道:“师兄,已经入夜了,尸邪随时可能闯进来作祟,王公子一个人待在房中恐怕不妥当,要我们同她一起回去么?可我们还想同师兄多待一会。”
“你们是得留下来,从今晚起,好好跟我学学规矩,省得被人撺掇几句,就连自己是青云观的弟子都不记得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容可掬,但眸色沉沉,像染了一层寒霜似的。
绝圣吓得一缩脖子,忙示意弃智别再说话了,没看到师兄还在气头上吗,一进来就找滕娘子的麻烦,他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滕娘子再不济还有师兄给的玄音铃,尸邪真来了的话,滕娘子一摇铃铛师兄就能赶过去。
可滕玉意非但不走,反而笑盈盈坐下了:“世子,我来是因为有要事要相告,好不容易等到世子露面,没承想世子刚来就赶我走。我走倒也没关系,但事关如何除去尸邪,不说恐会误事。”
蔺承佑故作惊讶道:“我倒不知王公子还会除邪,真有对付尸邪的好法子,你自己就能自保了,用得着青云观和东明观相护么?”
“我也是下午才得知此法,如能依法妙用,或许真能顺利除去尸邪。”
蔺承佑一个字都不信,尸邪可是邪中之王,多少道法高深的前辈对其无计可施,滕玉意这几日困在彩凤楼中,上哪去打听妙法。此女诡计多端,稍不留神就会被她算计,下午才为了维护自己的人撺掇绝圣和弃智跟他闹,论拱火简直是第一名,此时无事过来献殷勤,谁知又在盘算什么。
换作平日,他有的是工夫跟她周旋,目下他又累又饿全无心思。
不就是不肯走么?他有的是法子治她。
他掉头往另一侧走,边走边摘下背上的箭囊。
滕玉意先还等蔺承佑追问,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了,侧堂放着一副厚实的茵褥,看着像夜间眠卧之处,这两日蔺承佑为了方便捉妖,估计都睡在佛堂里的褥子上。
蔺承佑走到茵褥前,懒洋洋往前一倒:“这几日我累坏了,晚上还有得折腾,先将就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