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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故人戏(49)

作者:墨宝非宝

女孩子的口不应心,落在他耳中,反而像撒娇。

他望着她,等她自圆其说。

“反正,我又不和你睡在一处。你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安排,原样就好。”

“不睡这里,是要去哪里?”他反倒是问。

“这么大的院子,总有地方能睡的,”她回身,指东面,“刚才进来,我瞧见东面是有个屋子的。”

院子里有这么多人,都是追随他多年的。这才是头次来,就让大家眼瞅着她直接睡到他房里,也不晓得大家要如何揣测了。总要避讳些,装装样子也是要装两日的吧?

傅侗文看她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你倒是看得仔细。”

“嗯……”那么大的屋子,又不用刻意看。

两人被小厮打断。热水备好了,他来请沈奚去沐浴。

沈奚有了借口,仓促离去。

等她再回到堂屋,床上的傅侗文已服过药,睡熟了。

窗外的雪下的急,没到四点,已经像要入夜。

窗帘早早被掩上,只为她留了一盏灯在房里。

“三爷吩咐了。姑娘不必拘束,要睡有床,要看书,自己也能找到,”小厮不太放心,“小的就在门外头,姑娘有事就叫。还有三爷的睡衣要是被汗透了,要换干净的,衣裳就在床脚,劳烦姑娘了。”

“麻烦你。”她客气着。

小厮笑笑,将厚帘子替她放下,人离开了。

沈奚有满腹的话要说,可也不急在今日。她借着灯光,在里外套间观赏,方才进来,一心要见他,看什么都是晦暗、幽深的,眼下再看,却又大不同。

没多会,困倦上涌。

她撑不住了,只得轻手轻脚脱了鞋,上床。

还说“要睡有床”。这里一张床,一床被,不过是又骗她和他同床共枕……她暗自腹诽,悄悄地钻进被里。这被子里的温度和他体温一样,高的骇人,沈奚用手去摸他的睡衣,还没有发汗,衣裳是干的。她看了眼柜子上的景泰蓝时钟。

睡两个小时,看看他汗发出来没有,发出来了,再换睡衣。

如此想着,她将手心压在他背上,安心地入了梦。

……

六点时,她手心被他的汗濡湿。

眼没睁开,人已经迷糊糊地摸到床尾,拿了睡衣裤。

她不敢掀开被子,怕招风,将床帐放下来,又抱着睡衣钻回到棉被里。

一粒粒纽扣解开。

沈奚先将他胳膊上的衣袖褪下来,想从他身下把压在背后的睡衣拽出来,人难免贴上他,生疏费力地将上衣给他穿好,去扭衣扣时,傅侗文的手指已经滑到她的长发里——

“你醒了?”她在黑暗中问他。

他手指轻绕着她的头发,不应她。

“衣裳都湿透了,我给你换下来。”

他一笑,还不说话。

沈奚把纽扣都系上,又喃喃着说:“你靠过来点,要换裤子了。”

沈奚摒弃邪念,摸上他的裤腰。

……

“好了,”他低声说,“我自己来。”

裤腰上的细绳解了,他又笑问:“盯着我做什么?”

沈奚被他取笑的面红耳赤,急忙地背过身。感觉着身后人脱掉长裤,换了新的。

傅侗文系好裤腰上的丝绳。从他这里一径望下去,虽不见光,可也能依稀瞧出哪里是她裙下的小腿、脚踝和光着的脚。

“为何不在上海等我?”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后肩上。

两人见了数小时,这才算说起正经话。

沈奚把来龙去脉说给傅侗文听,他听到电报那里,对段孟和的身世并不意外。早猜到这个人背景不俗,他本想在下船后让人暗中调查,却因为家里的束缚,没来得及做。

沈奚讲到后头,他愈发沉默。

她脸皮薄,有意隐瞒了“有孩子”的荒谬话。

都交待完,傅侗文也没多余的话,把她说过的话又理了一遍,总觉有蹊跷。

两人都静了好一会。各怀心思。

一个是因怕有破绽而忧心,一个是因隐瞒真相而忐忑。

有人叩门。

沈奚下床去开了门,是丫鬟说,听到里头有说话声了,想着三爷从午饭后还没进过东西,来问一问,是否要吃些什么。傅侗文汗也出了,烧也退了,有了胃口。

起先沈奚还疑惑,为何这回是丫鬟,可一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中式睡衣,还有扔在床下的汗湿的衣裳,大概猜出,这又是傅侗文事先交待的。怕她头次住在这,被小厮瞧见了过于拘谨,所以换了丫鬟来伺候。

傅侗文洗漱了,用膳完,到了十点。

这一院子的人都保持着默契,认定沈奚是要和傅侗文在一个屋、一张床上过日子的,也没说给沈奚准备房间。丫鬟伺候完傅侗文,将新的衣裳放到床脚,再次告退。

傅侗文几日没下地,难得在屋子里多走了两步,人披着衣裳,在太师椅上坐着。

“方才你说的话,有个地方很是蹊跷,”他问,“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想一想,和我父亲说得每一句都很要紧。”

此事是瞒不过的,日后两头碰面,万一问出破绽,更会惹麻烦。

可终究是女孩子,猛让她说,也很难。

沈奚嗫嚅半晌说:“我说……和你有过孩子。你父亲听到我这么说,可能是动了恻隐之心,就放我进来了。”

有过孩子?傅侗文十分意外。

“是为了配合你二哥的话。”她急忙补充。

难怪。

孩子这事,是他一直不肯妥协的东西,也是父亲的心病。

傅侗文沉吟半晌,一言不发地探身,将她人拉过去,抱到了腿上。灯下影中,搂抱着她。

“我何时在你这里留过孩子?”他问。

沈奚支唔着:“又不是真的。”

“想骗过旁人,先要骗过自己。此事要再议一议。”他笑着说。

这有什么好议的?沈奚窘得要起身。

可惜他这病人力气大的很,不让她逃。哪怕没力气,她也不敢硬挣脱,怕伤了他。

“还说了什么?”他再问,仿佛真当了要紧事。

“还说……是在纽约没的,”她小声回,“就说了这些,没别的了。”

“我人在纽约不到半年,先有后没,很是仓促。”他指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