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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211)

作者:priest

一道剑气闪电似的划过,直接洞穿了整个内库的灵仓保护铭文,最后笔直地落在了法阵中心。

法阵瞬间灌满了逼人的灵气,挟着戾气激活,将此间剩下的近百座灵仓齐齐炸开。

不要说奚平的纸人身,就是他真身在此也未必扛的过去——他那纸人瞬间灰飞烟灭,神识像是被十万头金甲狰踩踏过一遍,倏地被破法吸了回去。

与此同时,余家谷仿佛成了一座临时的灵山。

几百年来,被铭文紧紧捂起来的灵气呼啸着从库房中飞了出去,摧枯拉朽一般地将余家谷中诸多法阵铭文与仙器冲了个稀烂,继而暴风似的往四方溢散。

灵气裹挟着水汽上天,起了祥云似的雾,遮住万里晴空,不到片刻便落下雨来。余家湾里,沟壑中浑浊的死水奇迹般地流动起来,浸润过干裂的河床,彼此续上了。行将滑坡的山体被山崖上骤然坚实起来的树根固定住。房前屋后半死不活的粟与葵支起了脊梁,年轻的药农们快要被熬干的脸上隐约现出了血色。

这石破天惊似的灵气暴动转瞬传到了周遭,追到陶县边缘的项问清和刚到陶县的余尝同时听见了!

项问清只扫了一眼,就捕捉到了去伪存真书中飞出来的残余剑意。

“余、尝!”

余尝脑子里“嗡嗡”的: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太岁是故意引他来陶县的!

就这么片刻的光景,奚平已经回到了陶县,神识受的冲撞在忍受范围内,他像一头善于忍痛的大猫,面不改色地用琴声请出了“余尝丙”。

这位“鱼饼”比他俩哥哥都惨,甫一出世便被奚平控制住灵台,提线木偶似的再次祭出本命法器去伪存真书,仿出太岁琴,一道剑气朝蛇王仙宫打了出去。

炸蛇王仙宫可不需要那么多灵石,一道琴音下去,富丽堂皇……且土的宫殿便灰飞烟灭,半步升灵的破坏力惊人,仙宫中“蛇王”和蛇王的“半仙狗腿子们”——也就是那帮提前准备好的纸人——声都没吭一声,便被那一剑碾成了齑粉。

只留下袅袅的琴音!

余尝:我日你祖宗!

栽赃可以,但你不能让我换一招吗?!

你爷爷的这是侮辱!

项问清此时没有踏入破法笼罩范围内,因此感觉不到破法保护下的聚灵阵,但他不聋。以升灵的耳力,蛇王仙宫被炸上天那么大的动静岂会听不见?

项问清二话不说便循声追了过去,一进陶县就觉出了问题。

项问清方才耽搁了半步,此时聚灵阵已经成功将大笔灵石中的灵气散出来导入地脉,只留下灵气充足的余韵,晚了一点的项问清无法推断阵法源头和阵眼在哪。而陶县藏污纳垢,各路邪祟多了,放灵石的陆吾已经悄无声息地散开了,他不知道是谁干的,一概默认是余尝捣鬼。

这位升灵大能随即直奔蛇王仙宫的废墟——那里又有去伪存真书的气息。

被项问清忽略过去的余尝躲在影子里,汗毛倒竖。

他知道蛇王仙宫是太岁炸的,这样近的距离,升灵神识早过去了,就算太岁有化影珠也躲不开项问清搜索。

开窍巅峰或许能越过一颗筑基丹,越级杀筑基初期,可筑基到升灵得经雷劫,升灵中期面前,才刚摸到升灵门槛的筑基修士没有还手之力。哪怕他用纸人替身,项问清也能直接捏死他神识。

此时,余尝已经看不出太岁还有什么活路,但他知道,勾结陆吾、引爆余家湾内库、陶县聚灵阵这一堆账都已经记在了他名下,不管太岁能不能得了好,他肯定得不了好!

这是什么损人不利己的自杀式栽赃!

奚平甚至没想躲。

他留在了原地,同一时间,陶县每一个或被惊醒、或还在梦中的百姓耳边都响起一个声音:想让此地变成人间吗?

真正的人间,禁仙魔、禁修士、禁用防不胜防的仙器、禁入半死不活的仙宠,与仙山割裂、与天下割裂,从此自成一体。

破法镯寄生在太岁琴里,只给了琴主人“开门”和“布置”的权力,容许他管理破法镯内的空间。

但奚平不是破法镯的主人,他不能改变破法笼罩的陶县中任何规则,在陶县被人追杀破法也不会管他死活……顶多“房子塌了”搬个家。

想让高悬上陶县的破法站在他这边,奚平必须让构造了破法公理的“破法主人”给他一条规则。

聚灵阵只是开始,顺手甩黑锅给余尝是佐料小菜,最终这场大戏会不会演砸、陶县能不能摆脱已成定局的宿命,要看破法真正的主人……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

此时离中秋还有几天,奚平原本留出了足够的余量,谁知余尝那孙子实在倒霉,当头撞上三岳大能,逼得他只能铤而走险,将“太岁”的命运也交了出去。

反正他这无渡海的幽灵也是陶县召回来的,再赌一次又能怎样?

而项问清已经逼至眼前,奚平顶着余尝的皮囊,拿着余尝的本命法器,先下手为强,将他能想起来的筑基以上攻击符咒一次性地打了出去。项问清眼皮也不眨,那些符咒没有一个能近他身三丈之内的!

奚平仿佛是个修“搅屎棍道”的,除了偶尔出手欺负修为不如他的,就没怎么跟人正面交过手。这货本来就容易自我感觉良好,支修不舍得下狠手管教,他又老跟林炽之流混在一起,久而久之,就产生了“升灵没啥了不起,我也怪不赖”的错觉。

有生以来,这还是奚平第一次独自面对真正的升灵高手。

他本以为余尝能跟这位斗上半炷香,还在对方眼皮底下逃之夭夭,自己至少也能周旋一阵。

这一动手才知道,不是升灵不行,是余尝那厮活了四百年没白混,真实力比他这水货强太多!

师父心软打不出来,就会有外人来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做人。

愤怒的升灵中期面前,别说周旋,奚平只觉自己连气都喘不上来。他的真元凝滞得像是冻住了,项问清一掌拍出一张他根本不认识的符咒,那符咒刚一成型,周遭的风便仿佛都成了刀子,他快要维持不住纸人身了!

电光石火间,奚平强提一口气,一把拉开去伪存真书,从里面取出仿的太岁琴,换着角度打出三道剑气,一道比一道强,生死之间,“气死师父”剑几乎有了几分师尊真正的剑意在里面。

最后一剑琴弦崩断,划开了他的手,三剑几乎打空了他的真元。

然而他那自觉石破天惊的剑气依然没能抵达项问清面前!

项问清颇为写意的广袖鼓起,根本不用画符咒就能精准地控制灵气走向,被灵气送出去的剑意落在他手里,乖顺地被他搓进了掌心,直接化作清风。

奚平眉心冰凉,掉头就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下一刻,他只听一声裂帛声起,纸人身破,周遭灵气幻化成了一大片沼泽,将他神识粘附其中。他既无法撤回破法,也逃不进转生木。

要是他的真身,水龙珠说不定还能替他挡一下,他眉心的照庭碎片没准还能帮他一把,可此时此地站在这里的必须是“余尝”,死也得是余尝,不然之前所有安排都白费了。

项问清冷笑道:“别在比你修为高的人面前用纸人替身,神识可比肉/身死得快,你那陆吾朋友难道没有教过你?”

奚平甚至有种自己开始“融化”的错觉……

就在这时,一个陆吾面具遮脸的身影陡然冒出来,手中拿着一把符咒枪,螳臂当车地打向项问清。

奚悦!

奚平头皮都奓起来了。

小半仙怎么敢擅闯升灵战场,你疯了吗?找死吗!

项问清看也不看,一掌抽了过去,奚平目眦欲裂,狠狠一挣,却根本挣不脱周身天罗地网似的符咒。

然而那掌风落在奚悦身上之前,奚平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弦动,真正的太岁琴响了!

他倏地一愣,破法动了。

半夜三更被敲醒诘问的破法主人终于艰难地做出了决断,像当年金平南郊那毅然背起行囊南下的少女——无数逆风的蝼蚁们往前爬了一寸。

“想脱离灵山辖制、脱离宗法、脱离仙山、脱离这世间约定俗成了上千年的规与矩……从此自成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