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晓霞被她们盯着,只好不甘不愿地从自己箱子里拿了一个旧饼干盒来。
小心地从里面取了一点炒米花和土油茶出来。
她不甘不愿地道:“我可没有肉骨汤,这打油茶没有肉骨汤不好吃的。”
唐珍珍大方地笑道:“我箱子有红糖,我拿点红糖冲油茶炒米吧。”
黄学红马上狗腿地去帮唐珍珍拖出箱子:“还是珍珍大方。”
可唐珍珍一开箱就察觉了不对劲——
她的饼干盒被动了。
她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五块钱没动,里面的一整包饼干和糖都没了!
“我的大白兔糖和万年青饼干!!”唐珍珍眼前一黑。
万年青奶油葱香饼干和大白兔奶糖都是沪上的高级紧俏货,省城要票,乡下更有钱有票都买不到。
“肯定是宁媛偷了我的东西!”唐珍珍脸上都扭曲了。
那包饼干,她都舍不得吃,拿到手了以后,只一个星期吃一块!
那个不要脸的小破鞋除了勾搭她看上的人,还偷她的东西!
黄学红也皱起粗眉,义愤填膺:“她果然一靠近那个下放改造走分子,就腐化堕落了,现在变小偷了!”
覃晓霞刚才被逼着拿东西出来,现在小声嘀咕:“那饼干和奶糖都是宁媛家里人寄来的吧?”
可她哪里敢大声说呢。
黄学红义愤填膺地道:“珍珍,咱们到村小队告她去,当贼要挂牌子游街!”
运动刚过去,这时候乡下抓着小偷还是习惯性地要游街示众,知青更是要记档的。
“谁要挂牌子游街?”一道男中音响起来。
大家循声看去,就见门口站着国字脸、身姿挺拔中等个,戴着工人帽,一身绿军装的青年。
唐珍珍顿时眼睛一亮:“李延!李书记!”
黄学红和覃晓霞也跟着眼睛亮了。
李延作为最年轻的公社大队书记,长得端正,为人热情公正,职位高,一直很受村里姑娘欢迎。
加上他高中毕业,是公社里学历最高的,有文化有知识。
在女知青这里也很受欢迎。
如果没有返城这事儿,谁要能嫁给他,那是叫整个大队几条村子的人都羡慕的。
可他却看上了宁媛。
这也是为什么不管宁媛怎么讨好唐珍珍几个,都在小群体里是被明里暗里孤立的原因之一。
黄学红立刻一脸义正言辞地向他告状:“还不是宁媛,她思想堕落,不但和坏分子搅合到一起,还偷了珍珍的东西!如果早两年,她也是要被游街和关牛棚的!”
李延粗眉一拧:“我刚才见过宁知青了,她……”
他表情有些复杂,却还是很肯定:“她不是这样的人。”
唐珍珍见他下意识地维护宁媛,再听他说已经见过宁媛了。
就知道他一早从大队急匆匆赶来,是为了宁媛!
唐珍珍心底忍不住心底猫抓一样难受
自己是要回城的,绝不可能和李延在一起,可是……
自己下放这三年也是真的对李延产生了革命情感的,在以为自己回不了城的时候,甚至想过嫁给他!
一直以来,她唐珍珍都是知青里公认的一枝花,配李延这个大队书记也是他的福分。
宁媛那个没主见的柴火妞到底哪里比她好!
就那么两个回城名额,李延还帮宁媛争取了一个,却没自己的份!
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狠心把宁媛送到牛棚里坏分子床上去!
“都是知青,我也不想冤枉宁媛,可她今早才要搬去和荣昭南那下放分子住牛棚,我的五块钱和大白兔奶糖、万年青饼干都不见了。”
唐珍珍端庄秀气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
黄学红和覃晓霞都是一愣,唐珍珍不是只有饼干和糖没了吗,怎么又不见了五块钱?
唐珍珍警告性地看了她们两人一眼:“我那个饼干盒子里有十块钱,现在只剩下五块了。”
李延看向黄学红和覃晓霞:“真的吗?”
胖乎乎的黄学红有点发愣,唐珍珍言之凿凿的样子,让她有点懵:“啊,这……”
覃晓霞垂着眼:“好像是吧。”
前些年,什么可怕的事都有,唐珍珍家里就是那时候斗倒了别人,爬上去的。
虽然现在已经拨乱反正,但唐珍珍这是得了家里真传,要整死宁媛,她不敢得罪唐珍珍。
李延眉头拧了起来。
偷东西还偷钱,虽然数额不大,也不是偷公家的钱,构不成坐牢。
但这事儿可大可小,一旦宁媛被指控,怕是真要拉去挂小偷的牌子游街示众。
还要被记档,这会影响宁媛一辈子。
===第9章 小特务打人了===
“要不,你再找找,或者去和宁媛见面的时候问问,是不是拿错了。”李延还是道。
唐珍珍听着他话里话外维护宁媛的意思。
她心底难受极了,抬起眼却含着泪问:“李延,你是在认为我说谎吗?你为什么不怀疑宁媛和坏分子接触了,思想觉悟低了呢?”
宁媛都是个和别的男人睡一起的破鞋了,他还要护着那个女人,来质问自己?
黄学红也跟着点头:“没错,和荣昭南那种下放改造的坏分子混在一起的宁媛,肯定是思想被腐蚀了,才变成小偷!”
李延还想说什么:“黄知青……“
唐珍珍瓮声瓮气地打断他:“算了,我知道你和宁媛关系好,维护他也是应该的。”
她这话就是算准了李延正直的个性,绝对不能接受大庭广众下被怀疑公正性。
果然,李延眉心一拧,看了眼跟着自己来的几个红袖章,见他们都在看着他。
李延只能蹙眉:“唐知青,你这话过了,我作为大队领导,也不能光听你一面之词。”
“那就当面对峙,抓出反动派!”黄学红胖黑的拳头伸出来,高高地划了个圈。
别说李延几个戴红袖章的干部们一脸无语,就是覃晓霞都忍不住想翻白眼。
现在到处都拨乱反正了,这女人什么都不懂,在这里瞎扣帽子。
“黄知青别瞎说,我也就是现在当面问问宁媛为什么偷我东西。”
唐珍珍暗自嫌弃黄学红添乱,脸上却一派正直地道。
李延看着这场面骑虎难下,也只能点头:“行,这也就是人民内部矛盾,问清楚,不要误会就好。”
唐珍珍脸上带笑,心里却冷哼。
什么人民内部矛盾,不就是不想事情扩大,影响到宁媛的档案和名声吗!
有覃晓霞和黄学红作证,她还非得把这件事闹得记档。
宁媛本来就和下放改造的家伙混在一起,再加个小偷的名,在乡下一辈子,她也活得难受!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牛棚去的时候。
宁媛正和荣昭南拖着一车从村小学废旧储藏室里淘换来的“破烂”回到牛棚的小破屋。
她抱着一大叠旧报纸,看着荣昭南一个人毫不费力地拖着一大板车的破柜子、破桌子、烂凳子在边上走。
“力气好大啊……”宁媛小声地嘀咕着。
这人看着瘦瘦高高的,明明吃不饱饭的弱书生样子,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荣昭南把板车往屋前一放,按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现在要把东西弄进屋子里么?”
宁媛摇摇头:“咱们先糊报纸和修房顶,这些家具得拆开,拼接修补下才能用,屋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荣昭南看着宁媛把报纸搬进房里,又出来有模有样地翻出从村小队那借来的修补工具。
他眯了眯眼:“你会修?”
宁媛一边撸袖子,一边点点头:“会一点,先修了再说。”
荣昭南:“你还挺敢想敢干的……”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敏锐地抬起眼看向牛棚前的小路,眼底闪过警惕的冷光:“有人来了。”
宁媛刚好看见他身上气势森冷如刀的样子,下意识呼吸一紧。
但下一刻,荣昭南头一低,站到了她身后,瞬间又成了那个沉默寡言、没存在感的弱书生。
宁媛几乎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