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一个月工资养不起女儿,她不能让女儿失去好的成长条件。
再加上她这一辈的人离婚不像新世代的女孩子,还是要遭人指指点点的。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浪子回头金不换。
何况只是在婚外打一转,男人心里有家,有孩子就行。
可,这不是欺负人么?
每个夜晚,她睁着眼到天亮,泪水浸湿枕头,白天却还是一副贤妻良母操持家庭的样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女儿长大结婚了,她的家庭“完好无缺”。
宁媛却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整晚整晚的失眠。
抑郁症不会像精神分裂患者那样攻击别人,但是会攻击病人自己。
她五十岁就提前从单位内部退休了,身体也开始出各种免疫问题,各种腰酸腿疼,浑身不舒服。
这就是千千万万老一辈贤妻良母女性的生活缩影。
平凡安静,却如鲠在喉,痛苦像绵绵密密的针扎在心底。
她每个深夜都幻想过无数次,回到当初,她还会嫁给李延吗?
你呢,你还会再嫁给你这辈子的丈夫吗?
……
宁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那张脸。
让李延都有些担心地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宁媛?”
宁媛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不要!”
李延手僵在半空,周围几个戴红袖章的人也面面相觑,这女知青怎么了?
宁媛猛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勉强露出个笑:“对不起,我就是有点震惊。”
李延看着面前大眼睛的姑娘脸色发白,心里生出怜惜来:“没事的,大队会为你做主,不放过一个坏人!”
说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靠在墙角的荣昭南。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宁媛,将她奇怪的反应收在眼底。
小特务和这个大队书记有什么关系?眉来眼去的,不正常。
“坏分子,看什么看,蹲下去,老实点!”边上几个红袖章见李延说话,立刻训斥荣昭南。
宁媛也下意识地看向荣昭南。
他身量很高,戴着黑框眼镜,低着头,刘海遮了半脸,一副苍白顺从的样子靠墙蹲下去。
宁媛下意识地几步过去,挡在荣昭南面前:“不要这样,他没有欺负我,没有干坏事。”
红袖章们都愣住了,李延脸色也再次严肃起来:“宁媛,不要因为害怕包庇坏分子!”
宁媛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看向李延:“不,我没有害怕,也没有包庇坏分子,我和荣大夫是在谈对象。”
李延的脸色青了青,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宁媛。
虽然他们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开始恋爱,但是明明他们之间是看对了眼的。
他几次下村小队检查工作和布置公社的任务,见到她,他们都很有话说的。
她看他的眼神也是害羞又欢喜的。
今早听说了宁媛昨晚出事,他立刻带人赶来,他一直相信她是清白的,昨晚一定是有人欺负她。
可为什么……
在即将捅破窗户纸,确定关系前,她却变了?!
几个红袖章看着李延脸色铁青,顿时有点茫然,什么情况?
他们也知道年轻的大队书记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
多少姑娘都喜欢李延,可他好像看上了一个女知青,听说她被坏分子欺负了,一大早就赶过来。
但看现在的情况怎么像是李延剃头担子一头热啊?
宁媛别开眼,不再去看李延,捏紧了拳:“不知道是谁以讹传讹,但,我和荣大夫已经在村里开好了证明,明天就去领证了!”
她已经不恨李延了,但……
她这辈子要换个活法,再也……再也不要走以前的老路了,一生抑郁到老。
以前不够勇敢,不敢拼一把,现在重活一辈子,过去的人,那就该告别!
李延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心里怎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
仿佛有些什么东西要割舍掉了。
他一咬后槽牙,也捏紧了拳头:“既然……宁知青没有被欺负,那就好,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说着,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其余的红袖章面面相觑,随后马上跟上。
不一会,牛棚附近都清净了下来。
宁媛忍不住红了眼圈,有些虚脱地靠在墙壁上。
她……是真的要与曾经的人生彻底告别了,心脏酸涩又茫然。
荣昭南拍拍裤子,站了起来,看向李延离开的方向:“那位年轻的书记是你对象?看我很不顺眼呢。”
宁媛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不,李延在这些方面很正直,他绝对不会因为我,报复你的。”
李延虽然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算好父亲。
可他一辈子工作上非常正派,难得的两袖清风。
明明他手里握着权力,却从未被腐蚀,从不为自己谋利。
别说给他送钱贿赂他了,就算有人给他送一筐进口水果,他要么拒绝,要么上交。
一生清正廉洁,妻女都几乎没有沾过他的光。
瞧,人哪,就是这么复杂。
荣昭南看着宁媛用熟稔的口气说着李延,他挑眉——
“你很了解他啊,为什么不求他帮你摆脱现在的困境,用不着嫁给我。”
===第8章 她是偷东西的贼===
宁媛闻言,小圆脸上有点僵硬:“荣大夫,你说笑了,我和李书记只是普通同志关系,不能这么麻烦他。”
荣昭南看着宁媛,淡淡地道:“是吗?”
小特务果然有秘密,没说实话。
宁媛不想再被过去的情绪纠缠。
她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不说那些了,荣大夫,老支书答应给我们弄点废旧家具,得去村小旧教室的仓库一趟。”
荣昭南看着她拖来的大板车,挑眉:“行,走吧。”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特务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头,荣昭南拖起了板车和宁媛一起去了村小学的旧教室。
这头,唐珍珍满肚子疑问地回了知青点。
还没进院子,她就看见两个男知青正用担架抬着一个鼻青脸肿,脑袋缠着渗血绷带的人往回走。
“哎呀,建华,你下次得小心点,别从河堤上滚下去了!”
“就是,脑袋破了,肋骨也裂了,你得养病,就不能挣工分了!”
两个男知青七嘴八舌地吐槽。
唐珍珍一脸错愕恼火地看着担架上的伤患,不是王建华是谁。
她今早把宁媛离开知青点,会去牛棚住的事儿告诉他。
一大早牵牛下地后,牛棚附近就没人经过了,只要他去那埋伏宁媛,就能让那贱人变成货真价实的破鞋。
结果王建华这么废物?宁媛那娇小的个子都能把他打成这样?
王建华也看见了唐珍珍、黄学红、覃晓霞几个。
他瞪了唐珍珍一眼,狼狈地扭开头,却又扯着头上的伤。
他痛得呲牙咧嘴的:“哎呀,你们两个抬的时候轻点啊!”
两个男知青赶紧动作放更轻,抬着王建华去了男知青的屋子。
黄学红见状,掰着手指嘀咕:“王建华受伤,病假的工分一天只有3个,咱们还得多干活帮他补上,不然年底凭工分领粮,工分少了,咱们都得被拖累……”
年底知青小队的粮是集体一起算的。
唐珍珍心底暗自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带着无奈的笑:“行了,走吧,一会咱们还得拿点吃的去看看他,毕竟是自己同志。”
她得去问问王建华这个蠢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黄学红摇摇头感慨:“珍珍,你可真是个好人。”
三个女知青前后脚进了房间。
唐珍珍一进房间,便指挥覃晓霞:“晓霞,你不是还有家里寄来的油茶吗,拿点油茶,咱们一起去看看王建华。”
覃晓霞脸色就不好了。
她是桂北人,被下放过来,家里给她寄的打油茶,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黄学红顿时眼睛一亮:“对,覃晓霞,你拿点出来,都是自己同志,不要学资本家小气,我们给你拿葱姜蒜!”
覃晓霞拿了东西出来,她们也能分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