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媛眼睁睁看着他把她吃过的地方,就这么干脆地吃掉了。
好像那养了几年,又煮了很久的下蛋老鸭肉一点都不硬也不柴一样。
真——不要脸!
她莫名其妙地耳根子发热,咬了下唇,有些无措赶紧低头扒饭,不叫人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
吃个鸭腿,吃的那么邪恶,这是挑衅,绝对的挑衅!!
夏阿婆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正努力干饭。
倒是唐老爷子的目光在两个小年轻身上打一转,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这俩小的在怄气呢。
荣昭南突然抬眼,朝着老爷子挑了下眉——怎么,我对象吃过的,我吃了。
你对象吃过的,也给我吃?
唐老爷子板着脸——呸,你小子想得美,别想占我媳妇儿便宜!!
他伸出筷子直接把荣昭南碗里夏阿婆给的鸭腿夹走。
属于男人之间无声对话结束。
夏阿婆把脸从饭碗里抬起来,就看着唐老爷子吭哧、吭哧拿一口老牙在啃鸭腿。
她眉头一拧:“老头子,你咋喜欢吃这?”
这要是在几个月没饭吃,这老鸭腿就是美味佳肴,可今天那么多好菜呢!
荣昭南戳着碗里的老鸭腿,笑容温和:“呵呵,阿婆还知道这东西又老又硬不入味的玩意,不好吃又伤牙口??”
夏阿婆呆了呆,哦豁,她忘了边上还有个小崽子被她塞了不要的老鸭腿。
她咳嗽了一声:“那是婆婆疼你,锻炼你的牙口,年轻人要艰苦朴素!”
夏阿婆看了一眼荣昭南的碗里,翻了个大白眼:“何况你不是吃小媛口水吃得挺开心!做人那么闷骚干嘛!”
荣昭南被老鸭肉呛了气管:“咳咳咳……”
===第67章 她就是故意欺负荣大佬了===
宁媛虽然也面红耳赤的,但还是心情巨好地夹菜吃饭。
嗯,她心气顺了!
就得夏阿婆这种没理也得犟三分,一张嘴语就惊四座的——老牌‘大家闺秀’才能叫姓荣的吃瘪!
窗外的北风萧瑟,窗里暖意融融。
一顿年夜饭吃得骂声笑声不断,难得的热闹,一尾紫苏煎鱼,谁也没动。
以前吃不起,现在有了,是在庆祝着劫后余生,也是盼着来年光景越来越好,年年有余。
荣昭南坐在饭桌边捏了个小酒杯,看着宁媛和唐老爷子说笑夹菜,夏阿婆倒了自酿的糯米酒,哼哼唧唧地唱着家乡小调。
他冷幽的狭眸仿佛也被昏黄的烛光染上了暖意。
淡看前尘旧事,人间烟火皆作杯中酒。
原是这样的意境。
宁媛不由自主地悄悄地用眼角余光看着身边清冷高挑的人影。
有一种人,就是坐着不出声,你也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烛火下,年轻的男人眉梢眼角神色平静,容光如玉,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手里着把玩着酒杯。
不像军中悍将,也不像沉闷灰暗的村医,倒像民国电视剧里那留洋回来,温润如玉的大家公子。
周身的气韵不是补丁布衣能盖住的。
她心脏的跳动漏了一拍。
这人,不招人喜欢是——真招人讨厌!
可这身皮相确实太能迷惑人。
她正发呆呢,荣昭南那双像工笔勾勒而出的狭眸忽然扫了过来,正对上她的视线。
宁媛偷看被逮着个正着,本能地别开脸。
想想,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蠢,她又转回脸,光明正大地瞪了他一眼。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眼尾:“找抽?”
话音没落,后脑勺就挨了夏阿婆一记大巴掌:“都快10点了,你俩小崽子今晚钻被窝再眉来眼去,吃完饭了都帮忙收拾碗筷,准备放炮仗去!”
宁媛则是同时脑门上挨了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脑门闷哼:“哎哟!”
这老太太手劲怎么能那么大,这是要把他们脑仁打出来不成?
两个人只能老老实实起来干活。
年三十晚上是不能洗碗、倒灰的。
所以荣昭南和宁媛帮着老太太一起把碗筷都放进大洗碗盆里,擦擦桌子就行。
宁媛收拾完了,忽然拎过来自己的包。
然后,她从小破包里掏出一双毛线手套递给夏阿婆:“过年礼物,阿婆总是要洗洗涮涮,天冷了,手老生冻疮,缺个手套。”
夏阿婆愣住了,看着手里暖融融的精致灰色羊毛手套:“这是你打的?”
宁媛点头:“是呀!上次在县里卖碗的时候,我花钱买了上海产的最好的羊毛线,要四块多一斤呢,这个色耐脏又洋气!”
物资匮乏,打毛线的几乎是她这个年代的女孩必备技能
夏阿婆戴上了手套,发现手套手腕处还织了镂空花纹,手背上也有深浅不同暗纹,竟是欧式的风格。
宁媛眨了眨大眼睛:“这是给Miss夏的礼物,祝风靡欧洲的夏小姐长命百岁。”
夏阿婆看着宁媛,五味杂陈,眼神复杂:“你这丫头,心眼子倒是挺多。”
好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Miss夏。
让她想起英国偶尔阴雨天退去,也有过阳光很好在阳光下骑马奔驰的时候。
也难怪自家老头儿偏疼和喜欢她。
夏阿婆板着脸哼了一声:“别瞎扯,没有Miss了,你想害我被人戳脊梁骨呢!大家都是同志!”
这么说着,老太太却很珍惜地把手套放在怀里,然后背着手钻到一边角落,不知道干嘛去了。
宁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弯弯,又掏出一对灰色的毛线护膝放在唐老爷子手上:“我打了护膝,希望唐爷爷的老寒腿舒服些!”
唐爷爷以前总是被那些坏人罚飞机跪,这几年天寒地冻膝盖都跪坏了。
唐老看着手里护膝细腻的针脚,他忍不住湿了眼:“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收到学生的礼物,可我……我们这也没什么能给你的。”
这么多年了,他没想过还能活着正正经经吃一顿年夜饭,还能收到学生谢师礼!
宁媛蹲在唐老面前,笑着道:"爷爷是真正的老知识分子,你和阿婆给我的知识,就是最好的礼物!”
说着,她最后掏出一条灰白花纹的柔软围巾戴在自己脖子上:“看,我自己给自己也织围巾了!”
她最近这几天疯狂地打毛线,好容易才在年三十赶出来了这些。
唐老爷子瞧了眼荣昭南,然后瞅瞅宁媛空荡荡的包,呃……小丫头包里没南小子的礼物?
宁媛只当没瞧见唐老爷子对自己使眼色,笑吟吟到底问:“我的围巾和和爷爷、阿婆是一套,以后有时间,我再给你们打。”
荣昭南冷眼看着他们祖孙三其乐融融地摸着礼物,也看见了她布口袋里没有其他东西了。
也就是说,宁媛给大家都准备了礼物——除了他。
他面无表情地嗤了一声,这女人摆明是故意的,他之前就见过她打毛线。
这种排挤他的小动作,真是幼稚!
什么毛巾、手套他一点不在乎,可他偏偏忍不住心里冒火!
一碰到这只短腿长毛兔,他的情绪就很容易被她一举一动影响。
完全不像出任务和在战场上杀伐果决又冷静的自己,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荣昭南眉心拧了下,忽然起身,转身出门:“我出去准备炮仗。”
===第68章 荣大佬又月经不调了===
荣昭南转身就出门去了,免得自己变成炮仗。
看着荣昭南板着脸走了,唐老爷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宁媛:“你这孩子是在故意气他么?你们俩闹别扭了?”
宁媛扯了下唇角:“没有,也不是。”
她不想让老爷子和老太太担心。
所以她和荣昭南一直在老爷子这茅屋里吃饭时,才会说上两句客气话。
唐老爷子看宁媛不想说话,也只能心里叹气。
他和老太婆两个人吃的盐比两个小的吃的饭都多,能看不出来吗?
但是,考虑到荣昭南背景情况确实特殊,他如果不愿意带宁媛带回京城,那离婚是迟早的事儿。
所以两人之间早点疏远,对小媛其实未必不是好事儿,所以他和老太婆都没有干涉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