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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99)

作者:意千重

不多时,意兴阑珊的林大老爷使人进来问众人是否要走了,众人正觉得怪没意思的,也就使人去请林老太,一家子又浩浩荡荡地往外开去。

行至二门附近,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林谨容回头,但见陆纶一手抓着陆缮,立在道旁的小亭子里朝着她笑。果然如同林五所说的一般,陆纶又黑又胖又矮,那脑门子给太阳晒得黑亮,还反着光。

陆缮还是一副苍白瘦弱的样子,裹着夹衣,像根豆芽菜似的,有气无力地紧紧贴着陆纶站着,睁着一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看着众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玉珍半酣,兴头很高,便道:“你们两个,光顾着站在那里傻笑,还不过来和长辈们行礼问好?”

陆缮就有些退缩的意思,陆纶却是正巴不得这一声,一手拎着陆缮的衣领,大力将他拖了过来,规规矩矩地给众人行了礼,趁着大人们在告别,蹭到女孩子们身边站定了,望着林谨容笑道:“四妹妹”好久不见你,你怎么一直不来我家玩?早前在外头见着了小七弟,他没去年好玩儿了,送他一只蝈蝈,都要偷偷看大人们的脸色。”

林七便讥讽道:“小七弟现在开蒙了,写字读书了呢,哪还敢记着蝈蝈?不像有些人,十四岁了,还一心只记着蝈蝈,成日爬高下低的”不务正业,只怕一本书都读不完的。”

陆缄眼里闪过一丝恼色,厌烦地瞪了林七一眼,威胁地朝她握了握黑黑的拳头:“走开,矮白胖子,别来招惹我!小心我把你揍成猪头。”

林五报复性地一声笑了出来。林七大恨,跺着脚道:“死黑胖子,死矮子,敢说我矮?你才是猪头,没拔毛的黑猪头!看看你,比我四姐大一岁,才和她一般高,你羞也不羞?”

陆纶认真打量了一下林谨容,走到她身边和她比了比,严肃地道:“果然是比我高了。但她是女孩子,现在长的快一点儿很正常,接着她不会长了,就到我长了,有什么了不起!”

林五眨着眼睛盯着林谨容和陆纶看,突然道:“陆五哥”你上次不是说有东西要送给我四姐的么?”

陆纶翻了个白眼:“是一只鸟了,早就玩死了。还拿什么去?都是怪你,总也不来。不然那鸟落在你手里,兴许死不了。”又怪林五:“我说让你带回去给她,你不肯,这会儿又来说?”

“烦劳五哥挂念,我近来有些忙。那个”我从庄子里回来以后,我娘就说我大了,不许我乱走了。”林谨容微微冒了些细汗出来,往林谨音身边躲了躲,陆纶在某方面仿佛就比其他人要晚上那么几年,这是还把她当做小时候的玩伴呢,可落在其他人眼里,大概就会生出些其他想法来。

陆纶失望地摸了摸头:“都说长大了,一点儿没以前好玩。走了!”随即果断转身,拎着陆缮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不多远,陆纶便恶作剧地扔了个什么东西到陆缮的衣领里去,陆缮尖叫了一声,发狂地去追打陆纶,陆纶哈哈笑着,一溜烟朝往园子深处奔去。陆缮就像一条瘦弱的尾巴”摇摇摆摆地追了上去,转瞬之间”两个人就不见了影踪。

就这样走了?目送着陆纶和陆缮的背影,再看看身旁林五满脸掩饰不掉的小心思,林六眉梢眼角暗含的盈盈笑意,林七满脸的娇蛮任性,突然之间,林谨容觉得自己离这些幼时的同伴们好远好远她就在这里站着,可是她再也回不到当年了。就连在乡下庄子里那段从未有过的轻松快乐的时光,对她来说,也是偷来的,无比的奢侈。

回去时林五和林谨容姐妹二人坐一张车,挨近了,林谨容才闻到她身上好重一股酒味儿,心想自己喝了不少也没这味儿,便道:“五妹妹是不是把酒泼在身上了?”

谁知林五却红了眼睛瞪着她道:“你管我?”

林谨容大皱眉头,转过脸去不理睬她。

林五呆坐了片刻,竟然趴在座位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林谨音忙劝道:“五妹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好好说,这样哭闹给外人听见了,还不知怎么说。”

林五只是捂着脸不依不饶地哭。

林谨容猜她约是知道与陆缄苒事情不成了,心里难过,所以借着酒劲儿装疯,索性不理睬她,只唤林五的丫头纽扣:“你进来瞧你们姑娘是怎么了?我们可没招惹她。”

纽扣在车外听得清楚,忙进来扶住林五的肩膀,小声劝道:“姑娘快别哭了,外面前听见了,1卜心给太太知道。”

林五猛地将她的手挥开,哭得更加伤心。

林谨容冷眼旁观,暗道,这走出了火坑呢,还以为自己是跳了火坑?

第90章 自知

林五下车时,眼睛已哭成了核桃,周氏大皱眉头,林七跑上前去扯着林五看,笑道:“哎呦,五姐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伤心?好大一股酒味儿,你不会是喝醉了吧?”

周氏勃然作色,林五的情绪低落脆弱到了极点,忍不住又要哭,林谨音适时笑道:“五妹的眼睛不舒服,大伯母快领她回去看看。”

周氏也就趁势扯了林五,先往里头去了。

林七和林六对视一眼,满脸的欢喜得意。

夜里,陶氏盥洗完毕,对着镜台梳头之时,龚妈妈小声道:“太太,今日听大太太说起咱们四姑娘的婚事,老奴倒有个想法,不知太太可愿意听一听?”

陶氏扫了龚妈妈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不太可能。”

龚妈妈忙道:,“怎么不可能?有舅太太的关系在那里,两家门第相当,又是世交,我们四姑娘才貌双全,聪明能干,在这平洲同龄的姑娘中不敢说是第一,也不会少下前三。老奴瞧着姑太太大概是有些那种意思在里面,太太若是不早点下手,怕是会后悔。”

“你以为我没想过?”陶氏叹了口气:“林吴两家的门第是相配,可吴襄不同。他年纪不小,从未听他家提过他的亲事,也没听舅太太说过,恐是志向高远,要留着将来金榜题名之后在京中高攀的”除非是吴家自己开口,咱们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真是可惜了。”龚妈妈颇有些遗憾。时下婚姻除了重视钱财外,择婿犹重进士,有道是,十年勤苦无人问,一旦成名天下知。无数的达官贵人都以女儿能嫁进士为荣,为此不惜引诱威逼,上演榜下捉婿。以吴襄如此的才貌年龄,金榜题名之时自是不愁谋得一桩好姻缘,从此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两厢一比较,已现顽势的林家自不是好选择。

陶氏上床躺下:“好人家多的是,那日阿音和我说,囡囡太有主见,得找个宽厚的人家才能容得下她。慎之还小,不急,慢慢地访着罢。”

“也是。”龚妈妈呵呵一笑:“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姑太太不知,自以为了不起,老奴等着看她去碰一鼻子的灰。”

陶氏也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我也等着看”你看看她那狂样儿,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真是受不了。”

林谨容并不知道这番谈话。她在冷静地分析事态的发展。既然林玉珍与罗氏已经形成默契,只要不出意外,照着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她就是安全的。虽然暂时安全了,但也不能闲着,该打算的还得继续打算。

吴襄在她前世时,至少在她死前,一直没有和人定下婚约”就算是考中进士之后也不曾。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在她的印象中,吴襄很不错,待她也好,杨氏为人也算宽厚。最重要的是,吴家对于私底下做生意赚钱这件事的态度和陶家差不多,每年在清州那个民办的榷场里明里暗里的生意没少做”这才有了显著高于林家的财力物力。如果她能进吴家的门,她会过得比较轻松。

相比根本不知对方为何人,家世人品行为如何的那种婚姻来说,吴家这门亲事还是值得争取的。就算是最后她和吴襄还和前生一样不能走到一起,她也该试试。试过之后不成是没办法”不试才后悔。

林谨容看着窗外的溶溶月色,心情格外平鼻。她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该为什么而奋斗。情爱两个字太过虚幻,不是谁都有那个好运气的,不如牢牢把握住能把握住的东西,对自己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