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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77)

作者:意千重

“嗯!”苗丫兴奋地抱着书和漆盒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荔枝轻轻掀起帘子往里看去,但见林谨容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突然就有些想笑,姑娘很久不曾这样孩子气了。

苗丫一口气奔到西跨院门口,埋着头就要往里钻,迎面走出一个人来一把揪住她的肩膀把她扯住了,笑骂道:“小丫头,乱跑什么?半点规矩都没有的。”正是龚妈妈。

“妈妈好。”苗丫除了她娘以外最怕的就是这个什么都要讲规矩的龚妈妈,干笑了一声,眼珠子一转就从龚妈妈肋旁矮身钻过去。

龚妈妈看得分明,一手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喝道:“干什么呢?手里拿的什么?”

苗丫忙道:“是表少爷赏的糖果呀!”

龚妈妈一扬那本白绢包着的书,眼睛一眯:“这是什么?”

苗丫心虚地眨巴着眼睛正在思忖如何对答间,就见陆缄从里头走出来笑道:“苗丫,你们姑娘看完了?”然后朝龚妈妈一伸手,大大方方地道:“妈妈,这是诸先生的藏书,可珍贵着呢。四妹妹好奇,借去看了看。”

龚妈妈默了一默,笑着将书递给陆缄,沉默着打量了苗丫一眼,行礼告退。

陆缄扫了一眼书上的白绢,问苗丫:“怎么说?”

苗丫忙道:“我们姑娘以后不会再调皮了。她只是嘴里要强,其实早就后悔了,就是搁不下脸来。”

陆缄许久方翘了翘唇角,笑容犹如云破月来:“好,你和她说,我不和她一般见识。”

苗丫点了点头,好奇地道:“表少爷,您打算怎么补那洞儿呢?要用针线和布头么?要不要我去帮您找点来啊?”

陆缄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却也不答苗丫的话,径自往屋里去了。长寿在一旁鄙视地低声道:“说你傻你就果然傻,说你村你还不服气!用针线和布头补书?亏你想得出来,那不是补书而是补书包吧?想知道?求我啊?”

苗丫大怒,却强烈地想知道这书要怎么补,于是忍了气道:“长寿,求你告诉我好么?”

“你听好了。”长寿鼻孔朝天:“告诉你你也不懂,傻丫!”

苗丫的腮帮子鼓得像金鱼,猛地举起手里的漆盒,朝长寿当头一砸,乌梅糖、糖豌豆、蜜弹弹、蜜枣儿、乳糖狮儿稀里哗啦掉出来,砸得长寿满身都是。

苗丫哈哈大笑,抬着下巴道:“甜不甜啊?我吃剩下的,赏你了!不用谢啦。”

“死丫头!你找死!”长寿偷看了窗上陆缄的身影一眼,压低了嗓子狠骂一声,探手去捉苗丫。

苗丫早跑到了院子门口,朝他吐口水:“长寿长,短命短……”

他这个名字可是老太爷特意赐的,为的就是讨个好彩头,让二少爷长命百岁的意思。这死丫头怎能如此嘴贱?长寿出离愤怒,也顾不得是在人家做客,脱了鞋子就朝苗丫砸去,苗丫灵活一让,那鞋砸在门上,一声闷响。

苗丫捏着鼻子捡起来,哈哈一笑,看也不看地往远处一抛。长寿大叫一声,正准备不顾一切冲过去报仇,就听陆缄在屋里沉声道:“长寿,你进来。”

长寿无奈站住脚,死死瞪着得意跑开的苗丫,恨得眼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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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好人

陶氏语重心长地教训面前的林谨容:“你十三,他十六,年龄已然不小,虽说是至亲,却也要注意避嫌,不该胡闹的不要胡闹……”

“我哪有?如果不是您让我去瞧他,我才懒得去。”林谨容心中暗恨,她什么时候和陆缄不避嫌了?陶氏昨日还叫她去看陆缄呢,这会儿却又这样说,是什么人乱嚼舌头呢?

陶氏不悦地皱起眉头看着女儿:“还学会回嘴了么?我问你,为何要让桂圆去污了他的书?又要刮破他的书?幸亏他是个大度的孩子,不但不计较,还护着你。本来没有什么,你只是顽皮,可一来一往的,传到有些人耳朵里,又不知要说什么。到时候你又要难过。”

他是个大度的,不计较,还护着她?伪君子!看吧,所有人都觉着他好,光凭一个色相,就可以让桂圆发蠢;凭着一张嘴,又让林世全对他刮目相看;一张渔网和一盒糖果就让苗丫可怜上了他;现在他栽赃陷害了她,陶氏还说他大度护着她。他可真成功,永远都这么成功。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林谨容气急反笑,认真回答陶氏:“娘教训得是,女儿以后不会了。为了避嫌,以后女儿都在自己房里吃饭吧,他出门我再出来。”

“那也不至于做得这样刻意,你少顽皮就是了,大姑娘就要有大姑娘的样子。我回去就要给你五哥说亲,接着就是你了。”陶氏说了半日,有些倦了,便挥手叫林谨容出去:“去吧,桂圆留下。”

桂圆害怕地看着林谨容,林谨容不看她,径自出了门。到了外头,正好瞧见林世全陪着陆缄主仆二人从西跨院走出来,旁边还站着个铁二牛,铁二牛腰间挂着渔网和鱼篓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瞧见她便笑嘻嘻地朝她弯腰行礼:“姑娘好。”

凭什么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得到现在这一切,陆缄一来就抢走了大半?林谨容即便是理智上知道在林世全等人的心目中陆缄的份量未必超过了她,心里终究颇不是滋味儿,臭着脸谁也不看转身进了东跨院。

陆缄瞥了她一眼,回头问林世全:“林三弟,我们今日先去清凉寺里拓碑,然后再去河里捉桃花鱼,我要亲自试试。”声音比平日平白高了许多。

肿着脸的桂圆从陶氏院子里回来后就发起了高热,口里不停地喊胡话,不住地喊:太太我不敢了,姑娘救救我,又哭着喊娘。

荔枝虽然厌憎她年纪小小就轻薄不守规矩,给林谨容脸上抹黑,却又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少不得精心照顾,怕她就此死掉。

林谨容已知并不是胭脂事件发作,陶氏只是让龚妈妈使劲搧了桂圆几个大耳光,问她以后姑娘再犯横,她是还要助纣为虐呢,还是要拦着?桂圆当场立了保证发了誓,也就给放了回来。这症状看着凶险,也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有鬼,自家把自家吓坏了,缓过来就好了。不过说起来,这桂圆如此蠢笨加胆小怕死,当初怎会有那胆子去爬床?是因为确信有人会保她呢,还是确信自己不会把她怎么样?林谨容淡淡地道:“有水老先生在她就死不了。她这都是心虚的。”荔枝看了林谨容一眼,垂下了眼帘。

林谨容晓得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原来自己那般纵容桂圆,此刻却如此无情。却也不想解释什么,对着桂圆的耳朵道:“你若是再不好起来,太太就要把你赶到外院去。再想回到我身边过清闲日子,可就难了。”

果然桂圆的眼珠子在眼皮下迅速转了几转,就不再喊胡话了,再过了一会儿,就连早先急促的呼吸都显得平缓了许多。

林谨容直起身来,低声道:“荔枝,凡是心里真念着我的,我也会念着她,心里没有我的,我也不会念着她。”

荔枝立刻就原谅了她,扶着她柔声道:“好姑娘,奴婢都知道,桂圆太给您丢脸啦。留着她已然太让您为难了,您放心,日后奴婢会好好看着她的。”

林谨容微微一笑:“你不用看着她。路是自己选的,想死的人,谁也拦不住。”

当天晚上,林谨容说到做到,果然不去陶氏房里吃晚饭。陶氏晓得她犯了拧巴,也不和她计较,只叫人给她送了饭菜来。林谨容看到那碟子焦黄酥香的油酥桃花鱼,想到是某人捉来的,本想叫人端出去喂猫,转念一想,昨日那人不要脸地吃了她那许多鱼,还不要脸的栽赃陷害她,不吃白不吃,她不能吃这个亏,当下恨恨地将那鱼吃了个干干净净。

过得两日,陆缄养好了病,却不提回诸先生那里去住的事情,而是问陶氏要了一匹马,每日天未明就去诸先生那里求学,散了学又回来协同林世全或是铁二牛四处游玩。笑容竟是多了许多,饭量也好了许多,连连说铁槐家的手艺好,经常赏钱赏物,刺激得铁槐家的拿出浑身解数,绞尽脑汁日日翻新变花样,恨不得把山野里的所有能吃的野菜山花都弄来给他尝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