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谨容认真想了许久,道:“一定要把井和沟渠看好,若是天气一直不好,指不定大家伙儿就只能靠着这个了,但凡是能多种出点吃食,不叫大家饿肚子就是好事。种地的事儿我不懂,所以要拜托马庄头了。”
马庄头忙起身行礼:“这是小的本分。”
这一年,一直如林谨容记忆中的那样,该下雨的时候没有下,太阳仿佛在天上生了根,渚江也曾开闸放水,可是半途上就给人截了去,农民们发疯似地抡着锄头抢水,挖渠毁道,只盼望能多有一点水落到自家的田地里去,挽救一下那些可怜的秧苗,挽救一下自家一年的生计。可老天爷看不到人间的苦,好不容易下雨了,也只是稀稀拉拉地把地皮给浸湿就算了事。
马庄头从容不迫地指挥着佃户们改种了高粱、豆子,在不惧旱涝的地方还是照旧的撒秧种稻,但凡是有些经验的人家也跟着改种。陆、林两家自不必说,都是这样的路子。
这一年的秋天,以一场白花花的豪雨开头,无数的田地庄稼、矗立了多年的平洲城墙,悉数被浸泡在了绵绵不到头的雨水中。被毁坏了的渠道这个时候充分暴露出吓人的破坏力来,洪水失去沟渠的引导,就如同没有缰辔的野马一样肆虐,平洲的种地人欲哭无泪。也不是所有的田地庄子就都遭了灾,总有那得天独厚的良田旱涝保收,但总归大家都吃了老天爷的大亏,十成庄稼只收得一二成。林谨容第一个下了命令,这年的租子全免了。
消息传出去,陆家、林家、吴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减免,但陆建新十分不喜。这样的大事情,她这个小媳妇怎么不与长辈说一声就自作主张了呢?就算是要免租子,这件事也该由他出面来做第一人才对。这个儿媳妇看着最守规矩,其实最不守规矩!怎奈这话他是说不出口,只能郁结在心里,待寻机会好教训林谨容一番。
陆缄最是敏感,少不得劝林谨容:“下次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不要做了,先与长辈商量一下也不吃亏。”
林谨容微微一笑:“若是他不肯呢?我的地,我自己要免,与他何干?”明年她要做的事情更多,事事请示,事事听从,她便可以什么都不要做了。
陆缄也不说话了。
林谨容就扯住了他的袖子撒娇:“二郎会护着我吧?”
陆缄沉默片刻,看看一旁满地跑的毅郎,揉揉妻子的头发,低声道:“会。”
风雨飘摇中,陆老太爷的小祥满了。举家祭奠,痛哭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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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得了一种病,打开文档就发痴发傻的病,然后今天单更,以便抽时间理发去。(未完待续)
第422章 春雪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次年的春天比之去年寒冷得多,且变化多端,头天还是艳阳高照,热得让人受不住,第二日早上起来便是大雪纷飞。如此冷热交替,林谨容认识的人就病倒了两个,一个是陆建立,一个是远在清州的陶舜钦。
林谨容忧愁的同时又觉着机会来了。忧愁的是,陆建立的病此时虽只是外感风寒,但她担忧他会朝着那个既定的方向发展,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连逃难的力气都没有;陶舜钦她倒是不太担忧的,毕竟大家平日都知道,陶舜钦自吴氏去后就一直落落寡欢,从不曾真正欢愉过,郁积太深,这场病是迟早的事情,但不会有生命危险。相对来说,她反倒甓着这是个机会——林谨音早年就曾和陶凤棠去江南小住过半年,陶凤举如今也是在那边游学,待得气候稳定之后正好劝他去江南走走散散心,这样,陶家的危机就算是解决了。
只有林家这边,她觉得很伤脑子。陆家还有老宅可以躲避,林家却无处可去。多方考虑之后,她觉着大抵也只有跟着陆家众人去陆家老宅避难一条路可行,这一点无需多虑,只要林玉珍在,就不会有人敢拒绝。而陶氏和林慎之,她则另有想法。毕竟她并不知道,当年事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除了她凄惨地死去之外,留下来的其他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下场,所以她赌不起,陶氏和林慎之一定是要找个什么借口提前送走的。
还有她的毅郎。
林谨容侧头看着榻上那只毅郎最爱的小老虎,心里满满都是温柔,毅郎也不能留在这里。顶好是跟着陶氏一起先避开,后事再图。可这些事情都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来不得半点错漏。
前前后后加起来,她也算是活了好几十岁…再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女子。她很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算是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醒众人…也没有谁会信她的话,反而只会认为她是妖言惑众,从而戆来无穷尽的麻烦。她没有办法改变这么多人的命运,否则很可能是一子落错满盘皆输的结局。她只能从身边最亲近的人做起,这才是最现实的。
陆缄探望陆建立归来,顶着一身的碎雪进得屋里,就见林谨容独自坐在炭盆边…拿了根火箸在炭盆里拨拉,眼神茫然散漫,心事重重,就连他走进去都不知道。想到她自陆纶去了之后,人前还看不出什么来,人后却常常是这样的光景,这都过了一年多,要说陆纶之死…他也是极难过心疼的,可远远达不到这个地步。那必然就是其他事情了,陆缄由不得就在门口顿住了脚步…看林谨容到底要多久才能发现但见林谨容先前还拿着火箸拨弄,突然眼神闪了闪,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便只是仰着头想事情,手里的火箸也忘记从炭盆里取出来,就一手执着,任由它在里头烧。才不久就被火箸传递上去的热意给惊得抖了一抖,扔了开去。
“你想事情想傻了?”陆缄快步走过去,皱着眉头拿起她的手来看:“这回烫着了?”
“呼呼……”林谨容撮着嘴使劲吹指尖,嗔怪道:“你既看见了…为何不提醒我?你是故意想看我吃亏的吧?”
陆缄没理她,只垂眼将她的手放在他耳朵上。他的耳朵冰凉,林谨容被火箸烫得有些刺痛的指尖甫一触上,那火辣辣的痛感便淡了去,一旦不疼,便捏住了那冰凉的耳朵道:“你刚才是故意看我吃亏的吧?”
“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揪我的耳朵。”陆缄淡淡瞥了她一眼,慢吞吞地把她的手从他耳朵上拿下来:“你自己魂不守舍吃了亏还要怨别人?这是我看着,你才只是被烫了手指,若是我没看着,又或者你在做其他更危险的事情,那你又该指望谁来提醒你?”
林谨容故意做了欢快不讲理的样子反驳道:“人哪有不失神的时候?你不会?”
陆缄挨着她坐下,拿起她的手指细看,指尖上淡淡两个红印子,烫得并不厉害,便取了一旁常年备着的鹅油替她涂上,问:“毅郎呢?”
他的指尖微凉,温柔细腻地在她手上来回移动,就像是三伏天里摸到了一块沁人的玉,并不是冰的极寒刺激,而是恰到好处舒爽。林谨容舒服地微眯了眼,专注地看着陆缄专注的神情,下垂颤动的睫毛,突然就有种冲动,想在他的睫毛上亲一口,到底是忍住了,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回道:“早前去给他祖母请安,他耍宝逗得他祖母大笑,便留他在那里玩,午睡也要留在那边,说是让我们晚上一起去吃饭。”
毅郎如今还差2个月就满两周岁,正是最好玩的时候,说话奶声奶气,怪腔怪调,长得又好看,又皮又精,惯会看脸色,林玉珍爱极,常常留了在那边玩,祖孙俩相处极愉快。这样的场景林谨容也是很乐意见到的,说起来就颇有几分轻松愉快:“还是要处的日子久了才有感情。”想那时,林玉珍与毅郎未曾见面,又无相处之情,更无骨肉之情,林玉珍眼里就只看到毅郎的重要性,哪里会如现在这样的心疼珍惜。
那也要看是什么人。陆缄不置可否地一扯唇角,将帕子细细擦了手,道:“太宠溺了些,不是好事。”
有些隔阂看法一旦形成就很难消除,林谨容并不与他多言,只微微一笑:“不要担心,他祖父严厉着呢。”她之于林玉珍,正如陆缄之于陆建新,正是平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