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二侄儿这是骂谁呢?你五弟是王八蛋,你是什么?”宋氏拈了块帕子,扶着个小丫头站在院门处,脸涨得通红,满眼的怒气。
陆缄垂下眼,转身对着宋氏行了个礼,低声道:“对不住,二婶娘,我失礼了。”言罢快步从宋氏身边走过,很快就不见了影踪。
宋氏气得发抖,大房老老小小就没一个好东西。老的那个阴险狡猾,拼命折腾人,小的做了个芝麻小官后尾巴也翘起来了。竟然如此欺人,最可恶的是平时那么横的陆纶竟然夹起尾巴做人。于是上得前去,使劲拍门:“五郎,你给我出来!你躲在里头做什么?你可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般忍气吞声,任人辱骂?”
陆纶在屋里瓮声瓮气地道:“烦死了,让我清静会儿不好么?”
宋氏就想,这两个孩子,平日关系铁着呢,陆缄也鲜有和人闹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到底是为了什么?便又拍门:“你给我开门,你到底做了什么?”
陆纶烦不胜烦,“哐当”一声把桌子拖开,把门打开,瓮声瓮气地道:“我想清静会儿怎么就那么难?!”言罢扬长而去。
宋氏喊道:“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里?”
陆纶道:“找个清静的地方睡觉!”
第393章 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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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臭小子!”陆缄怒气冲冲地出了陆纶的院门,还没走多远便又后悔了,他没把事情办好,没打听清楚陆纶到底是在做什么,反倒把关系给弄僵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陆纶果然如同林谨容所述一般,这两年的经历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而且很危险。
气归气,事情还是要解决,陆纶既不肯说,他便只有想其他法子。陆缄快步到了外院,找到芳竹的男人刘五,叮嘱道:“着人盯着五爷,看他这些日子都做些什么,和什么人交往,每日出入都去了哪里,事无巨细都要来与我说。小心点,莫要让人知晓。”
刘五应了,飞速奔去安排不提。少倾回来道:“二爷,五爷刚才怒气冲冲地出去了,走的大门,小的使了个半大小子跟着的,是生面孔,包他不认识。”
“一有消息就来与我说。”陆缄折身回了荣景居。林谨容见他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忙遣散下人,问道:“怎么样?”
陆缄心烦意乱地揉了揉眉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这倔驴真是气死我了。”又是担忧,又是伤心:“也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要命的勾当!年纪轻轻便走错了路,想回头怕是都有些难。他若是肯与我说实话,不拘如何,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想法子替他把事情解决了,他却不肯说,也不要我管,宁愿躲起来。”
林谨容走到他身后,替他揉着太阳穴,柔声道:“五弟从小长在富足人家,从不曾缺衣少食,是非也清楚得很。总不至于心甘情愿就做了贼。但只是,他太讲义气。太过重情,只怕会受了奸人蒙蔽,身不由己走错了路也不一定。敏行,这件事还没完全弄清楚,你还当谨慎些。莫与长辈们说,免得又平地起波澜,惹出些不该有的麻烦事来。”
她的手法不轻不重,揉在穴位上又酸又舒服。身上传来兰花的清香,又温暖又馨香,实在是让人昏昏欲睡。陆缄微闭了眼。将头靠在林谨容怀里,“嗯”了一声。
林谨容见他一脸的倦容,忙推他起来:“榻上去靠着。”
陆缄迷迷糊糊往榻上一趟,须臾便睡得不省人事。林谨容替他盖好了被子,吩咐双全守着。自去了老太太房里。陆建新与陆建立早就商量妥当事情,自去歇息了,老太太也在将养,没起来。唯有沙嬷嬷与素心坐在熏笼边做针线,见林谨容进去。都绽放出一个善意的笑来,起身让她坐。
林谨容拉着她二人一起坐了。低声道:“眼瞅着族老们就要到了,也不知老太太稍后可有精神要见?”早前陆建新只说让她安排去请四位族老,后来又改口,让多请几位上了年纪,脾性比较好的人来,其中不乏家道中落之辈。由不得她不仔细思量,到底陆建新盘的是个什么主意。
“不知道呢,早前大老爷、三老爷和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看着老太太是乏了。自老太爷去了之后,她的精神委实大不如前。”沙嬷嬷叹了口气,吩咐素心,“不是有人送了新鲜橘子来么?去取些来给二奶奶尝鲜。”
素心忙笑着起身:“看我呆得。”
见素心去了,沙嬷嬷方凑近林谨容小声道:“大老爷想重修宗学,另外请几位能干的先生来坐馆,先生的束脩,要花用的钱财,全都由长房来支付。族里的子弟,不用花钱就可以进去,确实很穷的,还供应一顿饭食。此是其一,其二,还要买十倾良田并入到祭田里。三老爷表示愿意和大老爷一道出这钱,老太太答应了,愿从公中拿出一部分钱财支持此事。”
林谨容颇有些意外,她早前还以为陆建新与陆建立是要同老太太分辩修塔建庙,做法事,以及老太爷的随葬品等事,谁知却是要做这事儿。当初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陆建新并没有提出这些想法,当然也就不曾付诸行动。但这两件事,不管陆建新是想沽名钓誉,在家族中树立他的威信也好,还是真心想为家族做点实事也好,总是难得的好事。
天气好,陆家的族老们并不似陆老太爷新丧那日般的天将要黑尽才匆匆赶来,他们赶到的时候,夕阳还在天边发挥余热余光,冷风也才刚刚起来。陆家晚上这场哭灵活动也才刚刚结束。
陆建新率领着陆家的众男丁们,在大门前迎着了几位族老,道声辛苦,恭恭敬敬请四个族老入席,共用晚饭。
几位族老对陆建新虽然礼遇,却也不曾做出什么讨好的样子来,尤其是老祖公,寒暄过后,便倚老卖老:“人老啦,做什么事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陆冲则道:“这些日子天气不好,族里的事情也怪多的。大侄儿有事只管说来。”反正他与老祖公最后也没做什么,陆建新就是心里不满,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没造成事实,能如何?先就乱了阵脚,讨好卖乖,那不是显得心虚么?
另两个虽没说什么,却也还顾着脸面,并不特别往陆建新跟前凑。陆建中微微得意,把早前突然得知陆建新请了族老来家而引起的那几分忐忑尽数消散了去。哪怕就是当了官呢,那又如何?凡事都需经营,尤其人情更是如此,不得罪,但也不吹捧,谁又能把谁怎么样?族里又不是只有长房父子做官。
反倒是另外那几个平时不怎么得脸,家道中落,唯独仗着个辈分在那里的族老对陆建新和陆缄客气恭敬得很,半点不掩饰他们的受宠若惊。
陆建新平静无波,一味的谦和忍让,恭敬自持,根本没有半分不满或是要秋后算账,或者是骄傲自满,得意洋洋的意思,席间以茶代酒,一一敬了过去,每一句,都是说的,他不在家这么多年,家里的事多多仰仗了族里各位亲朋好友照料,陆老太爷的丧事,也多得族人宗亲帮忙。
又回忆起早间陆老太爷的种种轶事和善举,说着说着,哽咽起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早前病重,怕耽误我和二郎的前程,一味要家里瞒着不许说,使我不得在父亲跟前伺疾尽孝,更未能见上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我是大不孝!愧对先人祖宗。我愿意折寿十年,换他老人家多活些时日……”其中几度哽咽落泪,伤心得说不下去。
陆建立也跟着哭,陆建中的哀伤也不遑多让,座中一片唏嘘之声,都道陆家子孙实在是太孝顺了,看看这丧事办得那个体面,那个热闹,子孙们这个孝顺。
陆建新及时刹住:“让各位见笑,我失态了,吃菜吃菜。”换了副笑脸,热情地招呼众人吃饭,席间,只字不提析产之事,只慢慢说起他欲重修宗学,另请先生坐馆,家贫者供应一餐饭食,再购十倾良田并入祭田的想法来。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要知道,这可不是一笔普通开销,如果真能做成,那可是泽被整个陆家族人的大好事。可以想见,日后陆家子孙但凡上进者,再不会因为家贫而误了前途,家贫之人也不用为凑祭祀费用而绞尽脑汁。风向顿时转了个弯,不等老祖公等几人发表意见,家贫的那几个宗亲已然捧着茶杯站起来,心服口服地要敬陆建新,口里说的话再不是表面上的吹捧敷衍,而是真正的尊敬。连带着陆建立也被吹捧得面泛红光,兴奋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