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你就夸上了,大了岂不是要被你夸上天去?”林谨容含笑听着,心里暗自叹息,到底还是又选了个沉默寡言的人,少不得日后自己调过来,多陪着说说话了。又想,这个性子与宁儿是不太同的,宁儿的性子要绵软随和些不管哭得多么厉害,只要有奶,随便哄哄,也就乖了。
“我没夸他,我是说事实。”陆缄双眼发亮,觉得自己有无数的话想和林谨容说:“容七他们都来贺喜了说是过两天容七娘子几个又来瞧你,还有隔壁几家邻居,也都送了粟米和炭、醋过来……我给家里写了信报喜,父亲那里和舅舅家也写了,想来很快就能收到。”终究是没有和她提起自己给吴襄写的那封信,她不必知道。
“奶奶吃饭罢。”龚嬷嬷和豆儿一起进来,一人摆饭,一人去弄热水给林谨容洗手。
陆缄赶紧上前把大迎枕给林谨容垫在背后,轻轻将她抱起靠在枕头上,又寻外衣与她披上,殷勤体贴得不得了。
龚嬷嬷看得分明,心中很是欢喜,却也不多说什么,只劝林谨容多吃些。林谨容少不得劝她:“嬷嬷你去睡罢,这里有豆儿她们几个服侍就好,累了一天两夜了呢。”
龚嬷嬷笑道:“小丫头片子们,没经过人事的,哪里就晓得怎么招呼您?不要说她们,就是春芽我也不放心的。我和沙嬷嬷约好了,这头几日,我二人一人守一夜。她年纪大些,饶她先睡,明日就该她了。等您吃好睡了,老奴自会去睡。”
“我又没什么大碍。嬷嬷们年纪大了……”林谨容还要再说,陆缄已经打断她的话:“你少操这些心,嬷嬷们见多识广,难道还没有你我懂?听老人的总是没有错。”言罢起身同龚嬷嬷行了一礼:“如此,有劳嬷嬷了。”
龚嬷嬷眉开眼笑:“二爷客气了。”话锋一转,就赶起了人:“马上就要天亮,只怕还有客人来贺的,二爷还是抓紧去休息休息罢。”
陆缄依依不舍地看着林谨容和她身边的小人儿,磨蹭着道:“我再坐坐。”
龚嬷嬷脸上在笑,却是半点不容商榷:“二爷该休息了。奶奶这里吃了东西以后也是还要再睡的话多伤神,有话要说,也等过几日她养好了些又再说。”
林谨容便也劝他:“去罢,你也累了。”
陆缄在一旁转悠了几圈,见实在没有机会再下手,只得轻轻摸摸毅郎的小脸,独自去了。龚嬷嬷含笑看他走远,替林谨容把耳边的散发夹到耳后,低声笑道:“看姑爷这情形,老奴回去后也可以同太太交差了。”
林谨容叹了一声:“总是让母亲操心。”歇了片刻,小声道:“文娘那边如何?”
龚嬷嬷道:“老实着呢。只今早拉着陆良家的问了几句,问您平安否,是男还是女,乳娘又是谁。陆良家的晓得她是做不成这乳娘了,便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她这些日子吃了药,就算病好了也再不能做乳娘了的,其他都不要她操心。她听了也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地退了回去,到晚上都没出过屋子。”
林谨容微微闭了眼,一字一句地道:“不要苛刻她,但一定要把人带回去,带回去以后,看姑太太是否肯留她在府里。若是不留,就算了,若是留,嬷嬷知道该怎么做的。我不想再看到她。”
龚嬷嬷轻轻叹了口气:“您放心罢。就算老奴做不到,太太也会做到。”早前她虽然无条件服从林谨容的指示,但也曾当是林谨容不想用林玉珍给的人,所以对林谨容说的那个梦是半信半疑,现在想来,能让林谨容如此在意,多半是真的做了梦。她们最信的就是神佛,于是就有些忧心了,心想等自己回去后,还得同陶氏说说,给平济寺和清凉寺那里许个愿,做点法事什么的。
少倾,林谨容用过饭菜,收拾妥当,才要睡下去,乳娘潘氏就走了进来,敛衽行礼后,便要去抱毅郎。
林谨容忙道:“他此刻不吃奶,便让他与我一道,天亮他饿了再抱去罢。”
潘氏忙去看龚嬷嬷,龚嬷嬷挥手让她先下去,转身低声劝道:“姑奶奶,您现下最要紧的是将养身子,孩子还是先给乳娘带着,老奴自会关照着,绝对不会出任何岔子。”
“不碍事,他乖着呢,不会吵我。”林谨容知道龚嬷嬷只当她是刚做了母亲,图新鲜舍不得孩儿,却不知道,她巴不得把所有闲暇的时间都用来陪伴毅郎。
龚嬷嬷自是晓得她的倔强之处,便不再劝,只不敢吹灯,就在一旁紧紧守着,生怕她没有经验,会捂着孩子或是压着孩子。
林谨容无奈之极,却无法说服龚嬷嬷,让她相信自己能做好,只得把毅郎交给她放在摇篮里:“让他睡在我身边。”
龚嬷嬷这才笑了,把灯吹灭,轻手轻脚地在一旁的软榻上躺了下来。
林谨容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光有一个潘氏是远远不够的,毅郎身边还欠一个得力的人。
春芽夫妇,一旦回了平洲就要还回去;豆儿忠心勤恳有余,机变不足;樱桃聪明有余,稳重不足。说到底,她还是准备不足,又或者说,亲人之外,身边人中,她除了荔枝就没真正、彻底地相信过旁人。
除去能力以外,她不信他们能在要命的时刻会豁出一切去,不信他们会不顾私利,守信守诺。除了林世全,林世全是怎么得到她的信任的?也许是她一开始就对他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也没有千方百计地想拴住他,只抱着互惠互利的态度,结果他反倒给了她惊喜,所以他和旁人是不同的。林谨容有些烦躁地轻轻翻了个身,龚嬷嬷立时就低声道:“奶奶,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谨容忙应道:“不是。大抵是先前睡得太久了,现在没什么睡意呢。”忍不住小声道:“嬷嬷,自荔枝去后,我总是觉着无人可用,很急,很急,却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明明豆儿她们做事不是不认真,也并不是多事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龚嬷嬷思忖许久,叹道:“奶奶,老奴来的时日虽然不长,但从前在家的时候也看得出。您呀,从前就只把心思放在荔枝身上,然后又亲手把荔枝送走,现下无人可用自是难免。至于豆儿等人,老奴瞧着,不拘大事小事,您都攥在手里的,她们就算是有那个心和本事,也没机会锤炼,您当然看不到她们的好处。攥得太紧,您累,她们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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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放手
林谨容闷了好一歇,方道:“我给过她们机会,但她们让鹩失望了。”从一起帮着桂圆栽赃陷害彩虹,再到去年秋天陆缄隐瞒自己,樱桃是直接参与,豆儿则是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荔枝,这两种情况都不会出现。以她看来,她就算是不能全数掌控家里的情况,最起码也要能掌控手底下的丫头婆子才对,这样又如何能让她放心和倚重?
“老奴年轻时也曾犯过错,但是老太太,也就是您的外祖母,叫老奴知道了错,便放过了,后来又给了机会。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荔枝只有一个。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该放的时候还是要放一放的。用的时候,也不过是尽量用着长处,避开短处罢了。”龚嬷嬷略静了一静,道:“这些事情不是迫在眉睫的事,可先放一放,缓一缓,思虑过度,对产妇是最不好的。”
她现在最紧要的将养身子,林谨容暗道一声惭愧,轻声道:“嬷嬷,我知道了。”于是闭上眼睛,把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法赶走,安安静静地睡去。
龚嬷嬷听见她的呼吸平稳了,方才放心睡去不提。
第二日,便有女眷上门来探林谨容和新生儿,送炭米并醋。难免有人要抱抱逗逗孩子的,初始沙嬷嬷等人还生怕吓着孩子,很不愿意抱出来给客人看,但总是有推脱不掉的人家,还有外头男客上门恭贺陆缄,要求看一看新生儿的也推脱不得。幸亏毅郎好性情,不惊不乍,该睡睡,该吃吃,并不哭闹,陆缄不由又与林谨容好一番称赞:“这孩子安静稳重的性子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