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儿领头带着几个丫头屈膝行礼退下,林谨容起身走到窗边,从里往外看出去。窗外艳阳高照,天空湛蓝,葡萄树的叶子经掉得差不多了,剩下几片金黄灿烂的在微风里轻轻打颤,瓣鸟儿站在高高的架子顶上,卖力地唱着。这世界,如此美好。她突然很想念荔枝和林世全。
宋鹏没了指望反倒一身轻,大摇大摆地当着陆良的面出门去寻姚琢。二人所属不同,却都盯着同一个位置,便是要做这个小家的大管事,因此虽然日常相处和睦,暗里却也存了攀比之心,陆良早猜到他不会有好结果,看他这样轻轻松松的,反倒惊奇起来:“宋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宋鹏想着,林谨容能当着沙嬷嬷的面吩咐他做这事,便不怕陆缄知道,便坦然道:“奶奶吩咐我去寻姚管事,有事要做。”
陆良心里一跳,赶紧使他老婆去寻沙嬷嬷,得了确切的消息后,却因家里没有其他人看着,不好得去寻陆缄,于是眼巴巴地在门口候着,待得陆缄才一归家,就赶紧迎上去牵了马,小声把事由说了。一边说,一边偷看陆缄的表情,陆缄却只是安静地听完,平静地道了一声:“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陆良忍不住想,看这样子,二爷是改了主意要迁就奶奶了,怪不得奶奶丝毫不瞒人呢,于是就多了一句嘴:“二爷,您年轻,小的斗胆多句嘴,当年我浑家有了我家大丫时,经常没事儿就扯着的袖子哭,小的开始烦也烦死了,后来便特意顺着她些,这才好了。”
陆缄淡淡扫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走进二门,见四下里没人,立时就把脸沉了下来,自去了东跨院坐着生闷气。
林谨容如今的手法与他当初做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只那时候他是逼迫着她的仆从们随他一同瞒着她,打的主意是生米煮成熟饭;现在她干的却是光明正大地让全家人都误认为他同意了这事,如果他表现出不高兴或者是不同意的意思来,便是叫全家人都知道她罔顾了他的意愿,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他也就明晃晃地没了面子。正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各显神通。
陆缄烦躁不堪,觉得真是麻烦。
“奶奶,二爷回来了。”刚刚受了敲打,除去豆儿还是老样子外,樱桃几个个顶个的乖巧“只是不知何故,听陆良说了几句话,便去了东跨院。”
“知道了。”林谨容整了整钗环,吩咐道:“把先前才蒸好的栗子糕装上,再一壶热茶,随我一同去东跨院。”
陆缄正在生气,听到门外传来双全叽叽喳喳的声音,赶紧从窗里瞟了一眼,起身走到桌边装模作样地磨墨写字。
林谨容推开门,见他衣服也没换,背对自己站着,听到声响也不回头,便命双全把东西放下退出去,走到书桌旁接了陆缄手里的墨:“敏行要写字?我来替你研墨。”
陆缄瞥了她一眼,但见她今日容色特别娇艳。她此时不过3个月的身孕,尚未显怀,胸围倒是丰满了些许,脸上不施脂粉,却是格外莹润娇艳,再加脸上眼里那带了几分得意的笑,怎么看都刺眼,有待不说话,不理她,终是淡淡地道:“你有身孕呢,这种力气活怎么能让你做?”
林谨容手上不停,笑道:“我又不是瓷人儿,研墨就能把我弄坏了?敏行不换衣服么?饿不饿?那边有新蒸出来的栗子糕和热茶,先吃点垫垫底。”
她越是没事儿一样的,陆缄就越气:“阿容你就非得和我拧着来?”
林谨容睁大眼睛看着他:“货物已经送来,人也到了,总不能无功而返,更何况都是底下人去做,我不过动动口而已。今天才安排宋鹏出门,我便有闲心跟着她们做栗子糕了,是我亲手做的,你真不尝尝?”
陆缄道:“没胃口。”
林谨容沉默片刻,道:“敏行,我当时的心情和你现在是一样的。”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两个人都明白,这铺子是开定了,不过是谁先退一步的事情。
一缕阳光透过半垂的窗帘,照在案上开得正好的棣棠菊,越发将那菊huā照得灿烂如金。陆缄沉默许久,低声道:“你实在太固执了,也只有我才能忍得下你。”
如若容不下,今日便不是这个光景。林谨容沉默地夹了一块栗子糕送到他口边,陆缄狠狠瞪了她一眼,张口吃了。
第329章 生意
过得几日,姚琢等人在潘楼街附近的界身巷寻了一个铺子铺面大得多,价钱也是早前那个的将近两倍,林谨容算账的时候肉疼不已,倒也没有再因此再责怪陆缄。
因着是初来乍到,铺子的生意一直只是平淡,姚琢便与林谨容商量,是否把价压低一点。林谨容断然拒绝:“这里不比平洲,京中人并不缺钱,缺的是名气。我们若是把价压低了,人家指不定还以为东西没别家的好,再不然,就要得罪其他人。”
姚琢皱眉道:“本来新开的店子,总有个时期生意要清淡一些的,得慢慢儿地熬,把名气熬出来便好了。只是这京中稀罕物太多,店家就更多,各有各的门道,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来,非得想个好主意不可。”
若是在平洲,林谨容多带着自家的好东西出席几场各府女眷们的赏花会,茶会之类的宴席,自然便可带起一股风潮。但这是在京中,能与她来往的多数都是些小官儿的家眷,这些人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家境宽裕的,根本用不起这些东西。她便是邀请这些人来做客,或者是在人家的宴席上弄这些东西,也不过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兴许还可能引起旁人的反感。
林谨容托着下巴想了许久,吩咐姚琢:“你l几件精致得用的东西送过来,譬如倭国来的彩绘桧扇,高丽的画摺扇、松扇。待二爷有空时,让他领我往相国寺那边游玩一番,你平日里也可让人往那里摆个摊子放上几件精致的东西试一试。”
民谚:一九至二九,扇子不离手。这扇子,当真是时下妇人们最离不得的装饰品,一扇在手,风流尽显。其人的爱好,品味,身家·都能从手里一把小小的扇子上显现出来。林谨容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却自有其温润秀雅的独特风姿,拿着把漂亮的扇子必会引起不少关注。相国寺每月开放五次,准许百姓在里面做生意买卖,什么稀罕物都有,次次都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女眷去游玩·林谨容只需引起关键的那么几个人注目,目的便达到了。
姚琢会意得,忙应了,赶紧回去挑选东西,傍晚时分,果然送了几把精美至极的扇子过来。两把倭扇,一为琴漆柄,用厚鸦青色纸,淡粉平远山水·近岸寒芦衰蓼,天末微云飞鸟,意境深远,笔势精妙——;一为银镀金扇轴串起三十四片细薄桧木扇骨,用丝线相连·上涂云母,金银箔片、砂粒点缀其间,绘了梅花绽放的沙洲,并一辆独轮车,又一对萤火虫。再有高丽来的松扇两把,用的松条槌压成线,细编而成,一为双鸾织花·一为雪山松鹤。
林谨容观之极爱·便叫了豆儿几个来,主仆几人一同商量给这些扇子配什么扇坠并流苏。
陆缄回到家中·老远就听见里面笑闹成一团,不由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三步两步进了门,笑道:“在说什么好玩的,高兴成这个样子豆儿等人见他进了门,不约而同地退了开去。
林谨容笑着递了把扇子过去:“看看这个,是不是像当初公爹使人带回家来的鸾鸟团花松扇?”当时夏至节,陆建新使人送了两把鸾鸟团花松扇回来,陆老太太分别给了林玉珍和吕氏,还引得涂氏眼红得要不得。那时她还是新妇,虽然也爱,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现在她却做起了这个生意,真是想不到的。
陆缄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比那个还精致得多。”话未说完,就被另外两把倭扇把目光给吸引过去了,拿起来啧啧称奇,爱不释手:“这样的画法,和咱们这边实在是太不相同。不过也太奢华打眼了些。”
林谨容微微得意:“都是我铺子里的东西。姚琢他们四处看过,就没几家有这东西的。”纤指在那把桧扇上点了一点:“你可知这把扇子要值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