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低低骂了一声;“大清早就冒冒失失的。”
樱桃干笑;“过年高兴么。这两个小丫头昨晚就没睡好…一直就在念叨着呢。”
“时辰不早,等她们拜了年给了封赏还要祭祖家宴,出门拜年的。”林谨容将陆缄的手拿开,把半干的头发绾了起来,出声招呼;“都进来罢。”
桂嬷嬷和荔枝为首,领着几个丫头鱼贯进来,行礼拜年说喜庆话,说得最多是早生贵子之类的话,陆缄心里喜欢,面上却半点不显,不过露了个淡淡的笑容,转眼却又在林谨容给过封赏后,又给了一份。
祭祖,家宴,食素饼,饮屠苏,投麻豆,拜年。除去今年的气氛与往年不一样以外,和从前林谨容在陆家过的每一个年没什么区别,林谨容成日跟着林玉珍出门拜年做客,或是在家接待上门拜年做客的亲眷们,把日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二,陶氏使人过来■她回去,却是离家几年,从不曾归宁的林谨音与陶凤棠一道,抱着獾郎来拜年了。
林谨容喜不自胜,早早禀过林玉珍,与陆缄一道回了娘家。獾郎已经满地撒欢,见了人也不畏生,弯着一双酷似林谨容的眼睛逢人就笑,不过是在拜见的时候听人介绍了陆缄一回,便记住了,姨父叫得甜糯清楚不说,总围着陆缄打转。
陆缄喜欢他聪慧讨喜,给了一对玉璧做见面礼,又再三强调;“这孩子生得真好,这双眼睛像极了阿容,性子也好。”语气里由来就有几分艳羡。
“妹夫这是夸我家獾郎呢,还是夸阿容?”林谨音听得明白,含笑戏弄了陆缄两句,轻碰一旁的林谨容,小声道;“看见没有,想要自家孩儿了。”不等林谨容开口,便招手叫獾郎过来;“过来,娘问你。”
獾郎怀里抱着个金灿灿的大橘子,笑嘻嘻地跑过来,歪着头道;“娘要问什么?”
林谨音瞟着林谨容和陆缄,笑道;“我问你,你四姨什么时候给你添个小弟弟?”
都说没换牙的小孩子说话最准,陆缄面上含着笑,装作无所谓,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看着獾郎。
林谨容也笑;“獾郎,我问你,你娘什么时候给你添个小弟弟?”早前是要替吴氏守孝,待到孝期满了,可怜陶凤棠又被她哄到了江南,林谨音一个人形只影单的,真是可怜。
陶凤棠便笑嘻嘻地看了林谨音一眼,林谨音微羞,轻轻掐了林谨容一下。林谨容奇道;“咦,就许你问,不许我问?”
林谨音小声道;“你比我急。”她本意是林谨容此刻比她更需要子嗣傍身,但这话却被陆缄听去了,由不得的微微一笑,看向林谨容的眼神越发温润。
这样的热闹祥和,陶氏最是喜欢不迂,将帕子扬了扬,笑道;“好獾郎,慢慢地答,先答你娘的问话,又答你四姨的问话。答得好了,外祖母给你好玩的。你说,今年你四姨家里能不能添个小弟弟?”
林慎之鄙视她;“娘,忖口彩,就是要孩子自己说的才准得,您这样哄他……
陶氏一笑,只管去催獾郎。獾郎慧黠地左看看林谨音,右看看林谨容,然后背着手笑道;“我今年会有小弟弟。”
此言一出,屋里坐着的人不管信不信,心里都很高兴,龚妈妈蹲下去哄他;“獾郎说说,有几个小弟弟啊?”
獾郎张口就来;“一个,我家的。”
众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陶氏紧张地看看陆缄,笑道;“哎呀,可不是,都是他的弟弟嘛。今年有,明年也有,是不是獾郎?”
“逗着玩玩也就是了,难不成还当真?”林慎之出言打断陶氏的话,更有些怪林谨音和陶氏多事。獾郎若是顺着大人的意思说林谨容会有子嗣,大家未必当真,但最起码心里一定都很高兴,可这样一说,却是每个人心里都会多少有个疙瘩了,特别是陆缄肯定会不舒服的。说过一次就算啦,还要再追着问,若是獾郎又说没有,今日这聚会也没意思了。
獾郎聪慧,立刻就看出大人们不高兴了,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便垂了眼睛,怏怏地靠到陶凤棠怀里去。本是想讨个好彩头,结果弄成这个样子,陶凤棠责怪地看向林谨音,林谨音也不过意,讪讪地道;“难得聚齐,束玩叶子牌吧。”
林谨容见他夫妻尴尬,连忙将话插了过去,陆缄也提话问起陶凤棠在江南的生意如何,林三老爷因为端架子被晾在一旁许久了,见状立刻插上了话,夸夸其谈,这才把这个小插曲给掩了过去。待到天黑,二人告辞登车,陆缄将林谨容的手握在手里反复揉捏半晌,轻声道;“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林谨容的心一缩,乃笑道;“不过是逗着他玩罢了,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在意?”
陆缄抬眸看着她一笑,低声道;“你不在意就更好了。不过我们还是该努力才是,我总是等得的。”
灯光从车窗外透进来,他的脸半掩在黑暗里,半露在柔光里,眼睛微微发亮,唇角带着最温厚不迂的笑意,林谨容由不得地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哦。”
第288章 求教
上元夜,huā满市,月侵衣。
平洲城到了最热闹的时节,城门不掩,彻夜欢乐。家家张灯结彩,户户结伴出游。
林谨容立在街角处,反反复复把角落里的残雪踩踏得不成样子,偶尔听得不远处的人群爆发出笑声来,便抬眼看上一看。看到陆缄高挑瘦削的身影还挤在人群里,就又安心地低了头,继续踩雪。
“阿容。”陆缄挤开周围的人,高高举着一盏精致小巧的鲤鱼灯过来,笑吟吟地上前牵了林谨容的手,炫耀地在她面前晃动那灯:“看我给你赢的好灯。”
林谨容伸手接过那灯,认真看了看,赞道:“果然好灯。”
陆缄见她一脸的认真严肃,忍不住笑起来,替她正了正发髻上插着的闹蛾儿,牵了她的手往前走:“前面有买上灯圆子的,十几年的老摊子了,我小时候吃过,味道不错,我领你去尝尝。”
二人相携走过热闹的人群,行至街角处一个热闹的小吃摊子前,但见三两张小方桌前早就被人给挤满了,做圆子的夫妇二人正忙得不可开交,女人一边搓圆子,下圆子,一边大声招呼,男人一边收钱,一边端圆子,实在是不讲究。
陆缄试探地问林径容:“你吃么?”
吃吃也无妨,她前世逃难那几日,比这个还不如的也不是没有吃过,林谨容正要应了,见陆缄满眼希望地看着她,分明就是希望她应了,话到口边就又咽了下去,轻轻摇头:“人怪多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等得到。8888失望,却也没有劝她,执了她的手又往前头去:“时辰还早,我们往那边走走。也放长寿、荔枝他们几个看看热闹。”
不用在家里守着,林谨容当然不反对,便随了他一同往前面去:“有个晚市的,是在哪里?我小时候跟舅舅出来看过一次灯,他带我去过那里。”
陆缄来了几分兴致,指着前面一条清净的小街道:“箱子街晚市啊,离这里不远,穿过这里就是。”才一走进小街,外面的喧嚣热闹8就离得远了。街面铺的青石已经有了年头,被岁月风雨打磨得光滑如玉,配上角落里未化的残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肃清。林谨容挑着那盏鲤鱼灯,安静跟在陆缄身后,沿着暗青色的墙一直往前走。前面街口处灯火辉煌,身后又是灯市,四处都是热闹,唯独这条小街,安静而沉默,仿佛被世人所忘记。
月华倾泄而下,洒了二人满身。林谨容看着神态安怡,步履从容,紧紧牵着她手的陆缄,有一瞬间错觉是回到了当年。她由不得的生出一个想法来,倘若当年,她不是那么沉默倔强,他也不是那么沉默寡言,他们会不会不一样?就算是不能完全躲过二房的算计,最后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
陆缄察觉到她的沉默,轻轻将她往身边带了带,也不多言,只将她身上的狐裘紧了紧,摸摸她的后脑,牵着她继续住前走。
林谨容手里提着的鲤鱼灯软软地垂下去,几乎拖到了地上,陆缄差点一脚踢上去,侧目去看她,却见她垂了眼,一副几乎要昏睡过去的样子,由不得叹气:“你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