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襄却突然觉得没意思了,往椅子上一靠,惫懒地道:“实话告诉你,并不是我的,你愿意拿着就拿着呗。当心里头装着个罗刹恶鬼,半夜起来掏你的心吃!、,众人就嘲笑他:“满屋子的人,就你说掉了东西,还恰好就是一只香囊,此刻却不承认了,你又没喝醉,谁信你来!还罗刹恶鬼呢,你失了这东西,才要被那涂脂抹粉的罗刹恶鬼掏了心吃!”那人提着香囊抖着肩膀道:“我好怕啊。”却见陆缄飞快站起来,手一伸就把东西捞了过去,众人一片嘘声,都说他两个好,陆缄肯定知情,帮着掩盖来了。
陆缄飞速把东西往袖里一揣,淡淡一笑:“这东西是我的,是我先前掉的。喝得多了,竟没发现。”
吴襄讶异回头,见陆缄脸上在笑,眼里却是半点笑意全无,看也不看他,由不得地就收了笑容,起身道!”都散了罢。”
众人便嘻嘻哈哈地散了,陆缄耩身上马,吴襄从后头赶上来道:“二郎……”陆缄回头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用十分肯定,不容辩驳的语气道:“这香囊不是你的。”
这种眼神和语气吴襄愣了一愣,玩笑话咽了下去,正色道:“当然不是我的。是他们弄错了。”还要再说话,陆缄却已经狠狠抽了胯下的马一鞭子,顶着冷风往前头去了。
吴襄不明所以,却是不好追上去一探究竟,拥马立了片刻,摆了摆头,催动胯下的马,慢吞吞地自往家里去了。
陆缄一口气回了陆府,把鞭子和马全都扔给长寿,快步往里走,行至亮堂无人处,方停步取了那只香囊细看。确信不曾看错,果然是他看惯了,记在心头的含笑huā,他打开香囊,但见里头装的是一小束用七彩丝线扎成的头发,还散发着幽幽的冷梅香。他默了片刻,轻轻将香囊结好。慢慢走到背风无人处立了许久,前前后后想了几遍,方朝着他与林谨容的小院子走去。
张婆子听见门响,打开来见是他,由不得的就笑成一朵烂菊huā:“哎呀,二爷您回来啦!”陆缄淡淡地点了点头。
张婆子便松了一口气,眼觑着他的表情,试探地,1小心翼翼地鼻着里头喊了一声:“二爷回来啦。
桂嬷嬷等人忙迎了出来,接披风的接披风,提鞋子的提鞋子,打水的打水,无比殷勤。陆缄没看到林谨容迎出来,由来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却也不问,只不时往里屋的门帘上看。
众人都看出他的意思来,只桂圆藏在一旁不敢动,更不敢言,樱桃忙笑道:“奶奶有些疲乏,先洗了进去了。”
陆缄便点点头,示意她们都退出去,自己进了里屋。
林谨容坐在照台前,荔枝边给她梳头,边小声劝她:“您就和二爷说句软话罢,先前是您太急躁了些。”
林谨容不言语,只盯着镜子。昏黄的解镜里,陆缄立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她。
荔枝匆忙将林谨容的头发绾了个堕马髻,用根素银簪子固定好,悄无声息地给陆缄行了个礼,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半上了。
陆缄动了动,低低喊了一声:“阿容。”林谨容沉默片刻,站起身来回头看着他。她本以为他今夜不会再来这里,只会直接去听雪阁。
陆缄紧紧攥着那只香囊,看着林谨容低声道:“早前是我没和你把话说清楚。”林谨容的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
陆缄见她的神色不似早间,话也利索起来:“我是想和你说,我总会护着你,也不要你为难,他们和你说什么你都只管应下,别和他们顶,其他的事我自会处理。我们还年轻,你尚不满旧,我才引,来日方长,我不急,你也不要急。”
“我不急。我只是怕人在背后捅刀子。”林谨容翘了翘唇角,侧了脸道:“但不的如何,明年三月以前,我都是不会松口,也不会顺着谁的,谁要逼我就是打我的脸。”
陆缄一时无言,想了想,慢慢举起手来,摊开掌心,把那只已被细汗浸湿的香囊放到她的面前,挤出一个笑脸:“你不肯,我也不肯,那就更好啦,我们不要为了这个生分好么?他们出手了。”
果然真的来了!林谨容的心猛地一颇,顾不得早前的事,皱起眉头接过那只香囊,里外仔细看过,叹了口气,抬眼看着陆缄坦然道:“这是我做的不假,但里面的头发却不是我的。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又是一个什么场景?”“知道不是你的。”陆缄顿了顿,一脸平静地把经过说了一遍,只隐了那几个妓女作陪调笑的事,最后道:“你查一查,把缺口给堵住了。”又是吴襄,果然是吴襄,她上辈子就是葬送在这上头。陆缄那时候阴阳怪气,到最后也没把话说清楚,此刻还好,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能把事情经过都和她说清楚了。但若不是吕氏狗急跳墙,弄巧成拙,让她有所警觉,提前警告过他,这次他又当如何处置?他从前怀疑她,不信她,如今呢,暗里是否照旧不信她?抑或疑她?
林谨容看着陆缄一笑:“你不怀疑是我巧言令色,借着有人捣乱的机会掩盖丑行?”
第276章 信否
陆缄眨眨眼;“怎么会!”
林谨容加重语气;“你就一点都没怀疑过?”
“我自然没有!”陆缄皱着眉头不高兴地飞快回答;“你怎地如此说自己?我又如何会这样看待你?你怎地就不信我?”
口是心非,林谨容根本不信他半点疑虑都不曾产生过。更何况,她确确实实就知道他曾经不信她,知道他就是这样看待过她的。林谨容淡淡地道;“你不信是对的,这么蠢笨的手法,会被蒙蔽的人不是小肚鸡肠就是蠢驴一只。含笑花,我的好多东西上都是它,我是痴傻了,蠢死了才会拿这样打眼的东西去做这种事!”一边说,一边又愤恨了,前生她那对古埙,同样是打眼的东西,他怎么就半点都没生疑虑呢?她难道就生了一张该被怀疑和发蠢的脸?还是他就那么顾忌吴襄?
陆缄眨了眨眼,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然后露出一个笑,欲上前去扶林谨容的肩头。他才一靠近,林谨容就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和脂粉味,再一看,就看到他领子上的一点胭脂印,由来一阵恶心愤恨,猛地将他的手一拨,道;“实话与你说,休要说我根本不屑于做避种丑事,我便要做,也不会送这种东西,怎么也得再精致特别些,让人见了也认不出来,更不至于轻易就给你看了去,得了去。”
什么叫她要做?!要更精致特别些?!就算是生气发作·也不得如此口无遮拦。陆缄脸上刚露出几分欢喜来,被林谨容这一说,便又把脸绷了起来,生气地道;“胡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旁人这栉踩踏我,就不兴我辩解两句?”林谨容看着他那样子就来气,更觉那点嫣红刺目,恶心极了。便将那香囊狠狠往地上一砸,一脚踩上去·狠狠碾踏撒气;“这种香囊,我做过五六个,这颜色的是一对,都送了五妹妹。此番如何会到这里,我总要让她给我一个交代。什么恶心巴拉的东西,什么恶心巴拉的人·也敢拿来污了我的眼睛。”
陆缄觉着林谨容最后那句“恶心巴拉的东西,恶心巴拉的人”仿佛就是专指他的,他就想不明白了,他又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着她发作,而是好好同她商量分解,她委屈可以,怎地如此不讲道理?不依不饶?想要开口说话,又发现自己真是接不上她的话,再说怕是只有吵得更厉害的·便只是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林谨容见他不答话,垂着眼木痴痴地坐在一旁,自己也觉着没意思,更知他为何不曾对自己看似不讲道理的举动没有发作,而是默默地忍了他心虚·他在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怀疑过她!或者说,小心眼的确发作迂。心里暗暗冷笑,自往床上躺了,并不似往常那般主动伺候他盥洗宽衣。
陆缄等了片刻,见她不再说话,仿佛睡着了似的,便捡起那只被踩得不成样子的香囊·清了清嗓子·道;“我把它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