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吕再简直是惊讶万分,宋氏这是玩的哪一出?倒像是故意送了两个人上门去助长林谨容威风的,这可不是宋氏的行事风格。
宋氏亲切地道:“阿容,现在你可满意了?”林谨容正色道:“二婶娘处事真是公平。”
宋氏就厉声训斥身边诸人:“谁再敢打着我的旗号,去二奶奶面前生事,下场就和今儿这两人一样的!”
林谨容冷眼看她做乔作张,做作够了,也就起身告辞:“要做的事还很多,我先告辞了。
宋氏当着众人的面,清清楚楚地道:“二侄儿媳妇,你慢走一步,我有句话要忠告你。”林谨容站定了,宋氏看着她,温和地道:“年轻人有闯劲,有魄力,是好事,但不要太过狠辣,太过急功近利了,留一点余地,温厚一点,对你是有好处的。”意思是林谨容逼她太甚,不留余地。
林谨容笑笑:“我会跟着二婶娘好好学的。”人不犯她,她不犯人。最起码在这几年里,她必须得站得住,站得稳,她才能过上想过的日子,否则,一切都是做梦。
宋氏便吩咐吕氏:“送你二弟妹出去。”林谨容出了宋氏的院子,就把笑容收了。姜是老的辣,看似她进了一步,宋氏退了一步,然则,宋氏这一退,比更进一步还厉害。想必过了今日,下头人都会传说她狠辣不让人的性子。但若是,她不如此,只怕库房诸人就要对她失望了。谁不希望自己的上司是个大方体贴,还有勇气和能力保护手下的人?所以她是硬着头皮,非上不可。
林谨容回了库房,先安抚了众人一通,又扯出陆老太爷这面大旗张着,道:“不想留在这里的可以和我说,我不会为难谁。若是要留下来呢,就要好好办差。谁做了什么,谁是认真做事的人,我心里都有数,不委屈一个好人,也不放过捣乱的人,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剩下的都是和二房牵扯不深的人,她今日的表现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众人便都做了选择,纷纷表示会认真当差,不会给她添麻烦。
林谨容便当众宣布,暂由胡婆子来代行孟婆子之职,又点了几个今日表现不错的,分别夸赞几句,安排了职事,又当众行赏。
算是把库房这边的人心给稳定了。
陆老太爷听闻此事,许久不发一言,喜怒不辨,良久方道:“她倒是把老头子我这杆大旗舞得虎虎生威的。”从孟婆子那事儿到处置库房这事儿,林谨容真是无时无地不把他挂在嘴边,半点不隐藏,越用越好用。说她嚣张?好像也说不上,她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儿。但脸皮真是够厚的,手段也老辣,目前为止,宋氏竟是没从她手里讨着好。
范褒不好发表〖言〗论,只在一旁笑:“库房里此番打发了这许多人,人手不足,二奶奶让小的问您的意思,哪些人得用?”
陆老太爷道:“你拟个名册,让她去挑罢。”
范褒应下不提。
林谨容从林玉珍房里回来,便摆了一盘棋,自个儿和自个儿下,慢慢地琢磨,换过来换过去,为难自己,又解开,玩得不亦乐乎。
芳竹默然在一旁站着,眼见夜越来越深,外头越来越安静,林谨容的棋戏仍然未完。她动了动早就站得有些麻木的双腿,清了清嗓子,道:“奶奶!”腿一弯就要跪下去。
“别!”林谨容抬头瞟了她一眼“好好儿的,你跪什么?”芳竹只得又站偻了。
林谨容又道:“这么晚了,你怎地还站在这里?不回去么?你的两个孩儿不是还小?你就不想他们?”芳竹哽咽起来。她之前有体面,那是因为她是林玉珍赏的人,又有之前照料陆缄的情分在里头,林玉珍和陆云还看重她,且那层纸没捅破,她是来帮林谨容的。可现在,孟婆子的事情已经从两方面证明她没有半点用处,还被荔枝给逮了个现行。她已然里外不是人,林玉珍不可能把她要回去,林谨容也不可能再同从前那般待她。眼瞅着这日子刚好过了点,一下子就又跌到了谷底。怎么办?她唯有恳求林谨容的原谅,但明显,林谨容不打算轻易饶过她。
林谨容不悦地道:“你哭什么?”
芳竹跪下去,膝行到她跟前,以头触地:“奶奶,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拿您的好心当做是好欺。奴婢有眼无珠,错看了奶奶,奴婢是咎由自取,但奴婢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林谨容不语。
荔枝适时劝道:“奶奶,谁不会有糊涂的时候?况且有时候有些事也由不得人。”
林谨容方道:“留不留你,我还要问过二爷的意思。先回去吧,这两天都不必进来伺候了。”只因这芳竹,除去是林玉珍的暗棋之外,实在得用,此时她急需人手,就此放弃不用有些不划算,故而要拿捏芳竹一回。
芳竹却不知林谨容如何打算的,眼里露出几分绝望来,含着泪,
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耷拉着肩膀去了。
第231章 失势
“奶奶,外头都在传,是库房的人不讲道理,打坏了瓶子,还打人。
所以您才赔了二太太的瓶子,二太太为了让您脸面上好看,为了和气,这才打的黄婆子和朱婆子。现下人家都说二太太大度,才出了那种事儿,还能这样让着您。您到底是年轻了点,气盛了些。”樱桃气得两只脸颊鼓鼓的,满脸的不忿:“奴婢说不是这么回事儿,她们就说,要不,您为何要拿自个儿的嫁妆出来贴补?”“简直就是黑白颠倒。”豆儿是个老实人,也忍不住道:“奶奶当时就该弄个水落石出的,到底是谁打坏的瓶子,真要查不是查不出来。”林谨容笑道:“舍本求末了吧?若在一个碎瓶子上反反复复的查,那要耽搁多少时候,又要扯进多少人去?扯得清么?你们看看现在库房里的情形和前几日相比如何?”
这几日库房里稳稳妥妥的,和前些日子那种表面上安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情形完全不同,是实实在在的稳妥。这些细微处,从管事婆子们的眼神和行动上就能看得出来。豆儿想了想,道:“虽则如此,但奴婢总是替奶奶不平。”
林谨容叹道:“面子里子都有,谁不想要。可若是不能两全,里子可比面子重要得多。”
荔枝在一旁替林谨容绣抹胸,闻言抬眸一笑:“面子是看着好看,里子是实惠。可奶奶这件抹胸,却是面子和里子都要好的才行。”林谨容沾了点清水,弹到她脸颊上:“这张嘴越来越利索了。”桂圆进来小声道:“奶奶,芳竹又来了,送了几枝绢做的榴huā来。
说是这两日在家里歇着,没事儿做,扎了孝敬奶奶的。”一边说,一边打开手里的小盒子,盒子里四枝红绢做的石榴huā,做得惟妙惟肖,好似活的一般,十分精细。
林谨容瞅了一眼:“收了。”
芳竹在外探长脖子往里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从那日林谨容明确表示要等陆缄回来再定她的去向后,已然过了五日。她心中忧虑,第三日送了一匣子自家蒸的糕点来,没遇到林谨容,放下糕点就走了。过后也没消息,她左思右想,便又扎了这几朵榴huā,打听清楚林谨容在才送了进来。
桂圆进去就不见出来,她的眼里忍不住又带了泪光。桂嬷嬷在一旁瞧见,此一时彼一时,这便又于心不忍了,就招手叫她过去,倒了杯茶给她:“日头大,过来这里坐着等。奶奶是个心软不过的好人,不会生太久气的。”现下府里众人都知她失了主子的欢心,待她再不似从前。就连林玉珍和陆云,也不曾派人来找过她,或是过问一声。她这里失势,她男人刘五在外院行走也难免受人挤兑,回家来就唉声叹气的,还有两个孩儿嗷嗷待哺。芳竹此时心中正是最凄惶的时候,得了这声安慰,
眼圈儿都红了。有千言万语涌在喉头,却是一句话也不能说,只得垂了头,低声道:“奶奶是个好人。”没打她,没骂她,还能怎么着?
桂嬷嬷叹了口气,也没多话可讲,只往芳竹杯子里又注了点儿水。
须臾,桂圆出来,倨傲地道:“奶奶收了huā儿,说是扎得不错,但要午睡,没空见你,运是赏给你的钱。先回去等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