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儿偷眼打量着陆云,1小心翼翼地又穿了一根细丝线递过去,陆云极不耐烦地狠狠瞪了她一眼,简儿半垂着眼,只默默举着针。
林谨容走过来,接了简儿手里的针递给陆云,让简儿下去:“阿云可是心情不好?”
陆云垂下眼:“没有。”林谨容道:“这几日你的话极少。今天,我本以为你会帮忙劝着母亲的…”往常,陆云总会适时相劝,在宋氏、涂氏面前帮她说话,但今日,陆云竟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林玉珍都不劝,就放任林玉珍和涂氏二人争个不休。
陆云两眼盯着绣绷上的半只蝴蝶翅膀,淡淡地道:“我劝不住。
更何况嫂嫂本身已经做得极好。我怕打乱你的布局。”
合情合理的解释。林谨容也就不再多言,而是坐在一旁看她绣huā,陆云那一针迟迟落不下去,针尖在罗布上反反复复地来回戳了几下,最终也没找到那个合适的点。极细微的一声轻响,丝线再次断了,她烦躁地把绣绷扔在身边的小桌子上,骂简儿:“这是什么线?一直就在不停地断,从哪家买的,全给我退了!”
这丝线乃是陶氏的杂货铺里来的,正宗的上等江南丝线。
简儿偷偷看了林谨容一眼,没有吱声,只上前去收拾。
林玉珍摇着扇子道:“这丝线劈了十股本来就极细,你用那么大的力气作甚?难不成你三舅母的铺子里还能拿次品来给你用不成?不想绣就别绣了,浪费线。”林谨容就站起身来:“姑母,我先回去了,孟婆子出了事,好几个人受牵连也是不成了的,库房那边必然要乱,我去看看。”
林玉珍眯了眼道:“阿容,你打算让谁接替孟婆子?”
林谨容不和她说,只道:“这次去了那么多人,必然要添补人进来,先看祖父和祖母的意思罢。”
林玉珍就给她出主意:“我给你推几个,都是从前跟着我的,人很能干,也忠心。你把她们要去,补进去。”陆云就抬眼看着林谨容:“母亲你就别为难嫂嫂了,她兴许早就有自己的安排了。”
林玉珍道:“她能有什么安排?这家里她统共认识几个人?能用的又有多少?当然要听我的。”林谨容按捺住心里的不奈,道:“虽然这会儿是让我管库房了,但什么都是他老人家一句话。谨慎起见,还是先听祖父和祖母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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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我在
库房近日以来人心惶惶,以胡婆子为首的一群亲近林谨容的人总是担心她站不住脚,自己这群人就要倒霉,一边还要防范孟婆子等人的算计:以孟婆子为首的一群人则是担心林谨容站住了脚,把她们这群人尽数给打压下去:还有一群人,表面上还属于二房这边的阵营,但心里已经被林谨容几番作为给弄得松活了,只在观望中而已。
这种情形办差事很容易出错,但林谨容盯得紧,所以也没出什么岔子。直到今日早间,先是孟婆子突然被绑走,接着好几个人也相继被带走,一打听就是贪污东西的事情露了马脚,库房里就彻底闹翻了天。所有人都无心做活,乱了心绪。在这库房里做活的人,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不管是谁,或多或少都会揩点油,若是那几个一攀咬出来,不是全都要倒霉吗?
还有的人,譬如说是胡婆子,是不担心自己会被卷入这次事件中的,但她担心,林谨容能不能吃得住二房,能不能丰净利落地把这群人给处置了,否则,这群人若是再回来,她就要倒霉了。
所以,众人看上去都有点灰扑扑的。
就在这时候,有人在库房外大声喊叫:“人都死哪儿去了?出来一个,换东西!”
往日这种事情是由总管孟婆子来做的,由她出面去看人家要换什么东西,决定换不换,再按种类分派下头各库的人去办。但今日孟婆子不在了,更没人愿意出头。所有人都看着胡婆子,意思是二奶奶看重你,这会儿就该你出头啦。
胡婆子无奈,同时也有点自己的想法,便叫了平日与自己亲善的王家的一同出去看,一眼瞧见是二房的人,还是两个平日就以嘴巴利落闻名的,就晓得事情不妙,也不接东西,含了笑道:“两位老姐姐这是要换什么?”
为首的黄婆子道:“是huā瓶。二太太嫌它不好看,要单换一个回去。”胡婆子平日是专管丁库,也就是绸缎布匹等物的,这huā瓶归乙库,但那二人亦被范褒给带走了。她便道:“要请两位姐姐见谅,这会儿管乙库的人在范大管事那里呢,我们也没钥韪,也没账簿,请稍晚一点再换如何?”
黄婆子一声就笑了起来:“唷,没有人?你们是吃素的?这库房设来做什么的?难道是设了来给人看的?不能换东西?稍晚一点?我们倒是等得,就怕二太太等不得!”
另一个朱婆子就笑道:“黄姐姐,你我认得二太太,只怕有人是认不得二太太的。
算什么啊,如今可不比从前啦。”
胡婆子听这话说得难听,就晓得是来挑事的。便不打算与她二人多言,笑道:“两位姐姐莫要把话说得这样难听,咱们都是奴才,给人办差的,好好说又不会死人。”
黄婆子就“呸!”了一声,叉着腰骂道:“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这瓶子是二太太等着要会客用的。你不把我这个奴才放在眼里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连二太太也不放在眼里的?你要知道,就算是二奶奶,在二太太面前也要称一声长辈,不敢顶嘴不敢悖逆的。你们这是要克扣东西了吗?”胡婆子由不得皱起眉头来:“二太太可是讲道理的。我已经把缘由和你们说了,你们再闹就是故意生事!伤了和气,二太太也不会轻饶你们。”一边说,一边示意王家的去通知林谨容。
王家的会意,赶紧往旁边一闪,朱婆子见状,抱着装了碎huā瓶的盒子往前一步拦住,挺着胸脯朝王家的一撞:“你要去哪里?拿去换来!”随即手一松,那盒子落地“哗啦”一声响,听着就是不成了。
一阵静默。
朱婆子杀猪似地一声叫了起来,蹲下去频颤巍巍地打开盒子,看着一盒子的碎片坐地嚎啕大哭:“我的老天爷,这可怎么好。不换就不换吧,干什么要砸了huā瓶,这回怎么办?这可是前朝的huā瓶呢!卖了老婆子全家也不够赔的。”王家的脸都吓白了:“不是我砸的,明明是你自己丢下去的。”
黄婆子冷笑:“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我看得清楚明白,分明就是你推的。”“我丢的,难道我疯了不成?”朱婆子“呼”地一下站起来,一头朝王家的撞将过去:“赔我瓶子,不赔就拿命来抵。”“有话好说,干嘛要动手呢?”胡婆子见状,忙上前去拉。黄婆子“嗷”地叫了一声,高声嚎道:“库房的人打坏东西不赔,还要打人啦!”两把就将自家头发给抓乱了,猛扑过去加入战团。胡婆子挨了一耳光,打得眼前金星直冒,于是也不服气地一脚踹在了黄婆子身上。
库房诸人个个都怕麻烦上身,躲在里头不出来,听到外头乱成一片了,与胡婆子好点的几个方才探出头来瞅了瞅,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帮忙一凡是有点脑子都能想得到,这二人就是故意过来挑事的,背后是二太太撑腰,她们呢,她们不知道自己能靠上谁,靠得住靠不住。
胡婆子的脸上被抓了好大一条血痕,但她也不是吃素的,一手紧紧拽着黄婆子的一缕头发,尖叫道:“你们只管躲在背后看着,出了事儿谁也逃不掉!”听了这话,方有人去寻林谨容,有人则上前来劝,不劝还好,有人一劝,朱婆子就凄惨地尖叫着将头往劝架人的胸脯上,肚腹上狠撞:“一大群人打我两个人,不就是一只huā瓶吗?二太太救命啊,就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