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和你有什么关系?”裴融洗茶泡茶,斟一杯滚烫幽香的清茶过去:“和我也没关系,来,咱们喝茶。”
“装!你就装吧!”陈二郎很不满,发动人身攻击:“难怪弟妹总说你爱装,今日我可算见着了!”
裴融不为所动,继续云淡风轻——他喜欢装又如何?也没吃别人家的米。
陈二郎受不了:“你怎么不问后面发生了什么?”
裴融轻描淡写:“陛下一定召见福王了啊,毕竟一母同胞,手足情深,都哭到先太后灵前了,不见怎么行。”
“对啊!然后呢?”
“然后兄弟俩不知说了些什么,福王哭得很伤心的离开了,这会儿把自己关在屋里不露面,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陛下也把自己关在屋里,长吁短叹,心情非常不好。我瞎猜的。”裴融喝一口茶,奉劝陈二郎:“二哥回去吧,这些事少管。”
陈二郎不走:“凭什么你可以管,我不能管?我又没比你少啥。”
“你是没比我少啥,你甚至还比我几双手几双脚呢。”裴融打开窗户,瞧见小伍领着巷口“四一书铺”的黄掌柜往这边走来,索性起身迎了出去。
“侯爷,前些日子您让小人找的那本古籍,可算找着了!这不,今日刚好没什么生意,小人便给您送来。”黄掌柜笑得憨厚,双手递过一只书匣。
裴融接过书匣,淡声道:“贵东家这一向可好?”
“都好。”黄掌柜笑道:“东家让小人告知侯爷,最近天气寒凉,一日冷似一日,还该紧闭门户,小心养生,别叫寒风吹着了自个儿的身子骨。”
裴融眸色异动,沉声道:“我知晓了,还请黄掌柜替我谢过贵东家,也请他自个儿保重。”
“是。小人告辞。”黄掌柜含笑行礼后退几步,转身走了。
“什么书啊?”陈二郎好奇地凑过来,裴融并不避讳,将书匣递过去让其随便看。
他与皇长子往来,自来不留任何字句痕迹,要说的,全在话中。
“大家都在传说,你要牵头上万民书弹劾福王呢!他们非得让我来看看是真是假……我看你这样,一定是假咯?”陈二郎藏不住话,到底一五一十地说了来意。
“假的,没有这种事。”裴融断然否认,催他回家:“二哥,天色不早,回去罢,紧闭门户,无急事不要外出。”
“好。有什么消息记得及时告诉我。”陈二郎走出去了又折回来:“向光啊,你最近变了,促狭了许多。方才骂我是蜈蚣精,我听出来了的,只是当哥哥的不和做弟弟的一般见识。”
“是,是,二哥您胸怀宽大。”裴融看着憨厚正经的陈二郎,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忍不住微微笑了。
陈二郎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又折回来,一脸激动:“向……向光!你刚才让我紧闭门户,管束家人,无急事不得外出……是……那个意思吗?”
裴融轻轻点头。
“我知道了,我走了啊,你们也保重。”陈二郎尽力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着,束手束脚地飞快跑回家去了。
裴融轻吁一口气,叫来廖祥和护院头领,如此这般地叮嘱了一番。
檀悠悠在内宅,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裴融的沉默和紧张。
哄睡孩子,她便坐到他身边,拿走他手里用来装模作样的书,低声道:“今天夜里有事发生?”
“也许是,也许不是。”裴融颇惊异于她的聪慧敏锐,似乎是比陈二郎这个在朝为官的男人还要更胜几分,于是他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为何猜着会是今夜?”
檀悠悠道:“看你这心神不宁的,我又不傻。”
裴融挑眉:“那你不怕?”
“怕了干嘛?我呀,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檀悠悠还真不是特别害怕。
主要是之前各种宫斗、权谋小说和电视剧啥的,天天在耳边眼前轰炸,吃饭的时候它在,聊天的时候它也在,坐地铁刷视频的时候,它还在!荼毒着荼毒着,习惯了。
“傻大胆。”裴融伸手拍拍她的发顶,低声道:“睡吧,有我在呢。”
就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更危险啊。檀悠悠笑笑,跑去躺在萱萱身边,身体半侧屈起,将女儿圈在怀中护着,闭上眼睛养神。
朦朦胧胧中,她察觉到裴融走过来帮她盖被子,又在一旁坐下盯着她和萱萱看了会儿,还伸手摸了她的脸。
说来也奇怪的,裴融摸过她的脸之后,她便仿佛中了某种魔力,不知不觉间便睡过去了。
裴融见檀悠悠呼吸匀称绵长,知道她真的睡着了,便又起了身,轻轻走到桌前坐下,挑亮灯芯,一边读书,一边轻抚身侧的长剑。
三更过后,一阵奇怪的声音呼啸而至。
仿佛是风声雨声,又仿佛是马蹄声、脚步声。
裴融放下书本,肃穆起身,推开房门走到距离院墙最近的地方屏住呼吸细听静听。
有很细小的金属撞击声,却也不是大开大合的那种,更像是有人穿着沉重的铠甲,从墙外的街巷里穿行而过。
廖祥匆匆而至,小声道:“侯爷,外面全是官兵!来了又去了,去了又来了,一拨又一拨。”
裴融点点头,沉声道:“不慌,看好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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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这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夜。
天空晴朗,月色可爱,就连夜风也带了些温柔。
长宁宫中四处淡粉色的纱幔低垂,如云似雾,又仿佛是春天里盛开的樱花桃花梨花,温柔美丽。
月亮窗下的软榻上铺着珍贵难得的雪白熊皮,精致贵重的紫檀木小几上依次陈设着水晶瓶、玛瑙杯、白玉碗、碧玉盘、象牙筷,美酒、佳肴,芳香四溢,又富贵雅致。
皇帝盘膝坐在软榻左侧,手握酒杯,将牙筷和着琴音、轻击玉盘,半眯着眼眸,饶有兴致地看樊贵妃跳舞。
樊贵妃一身艳红色的纱织宫装,纤秾合度,肌肤如雪,面如凝脂,五官精致,回眸嫣然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她舞姿轻盈,韵味十足,虽年过四旬,仍柔弱无骨,高难度的动作做来仍如行云流水。
一曲终了,她微微娇喘,笑着走向皇帝,折腰行礼讨赏,眉眼之间娇俏可爱,如同少女。
皇帝将手扶住她,盯着她看了半晌,笑道:“爱妃真是不会老,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发须渐白,身宽体胖,你却仍是当初的模样。果是天生丽质。”
樊贵妃就势在皇帝身边坐了,夹一箸生脍鱼片,蘸了精心调制的酱汁,喂到皇帝口中,娇声道:“陛下,臣妾哪是什么天生丽质,还不都是靠着您的爱宠,无忧无虑,精心保养,才能有今日之模样。”
“照你这样说来,都是朕的功劳?”皇帝慢条斯理地尝着鱼片,享受地笑着:“你这手脍鱼片的技艺倒是越发熟练了,片得如同雪片似的薄,这蘸料也好吃。朕觉着,普天之下,这一道菜,没人能够超过你。”
樊贵妃笑得眉眼弯弯,却又轻皱鼻子,微带抱怨:“那您总是想吃宫外的小食?”
皇帝大笑,心情很好的样子:“没人能够天天、顿顿只吃一道菜啊,何况鲙鱼片生食,偶尔尝尝即可,多食不利养生。”
樊贵妃见他心情好,一直抬着的肩头略微放松了些,哄着皇帝又尝了几个菜,笑道:“这些都是臣妾亲手做的,陛下觉着,与裴向光之妻檀氏所做的小食比起来如何?”
这便带了些试探的意味在里头。
原因无他,裴融与二皇子的牵涉太深了。
皇帝毫不在意:“各有各的味道,论起来,裴向光也算是侄子辈,檀氏算是贵妃的侄媳妇,你大可待她和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