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冲我发火儿呀?我看起来很好惹吗?真是!”
武鹏举嘀咕一声,追上去:“你别理武六郎,那个人死板又固执,眼睛长在头顶上,还被头发挡住一大半。他不懂得看人的,眼里只有金鱼袋和紫袍子。”
这话说得好,杜清檀认真道:“我不生你的气了。”
武鹏举叹口气:“独孤怎么样了啊?我家老头子不许我出门,听说外面的情况很不好。”
“他还行吧。”杜清檀思忖片刻,道:“就是吃得太素,没什么补养身体的,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被水淹死的羊或者鸡啊猪的。”
她养的十二只半大小鸡全被淹死了。
掏出来之后也不敢吃,只能赶紧处理掉。
养个鸡怎么这样难,说多了都是泪。
“有啊,这么大的雨,肯定有被淹死的啊。”武鹏举乐呵呵地跑去安排。
采蓝忍不住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样大呢?十一郎性情真好,也没架子。”
这是拿武鹏举和武六郎对比了。
可娘笑道:“十一郎自小就这样。”
杜清檀点评:“独孤看人眼光还行。”
主仆二人互相帮忙,把彼此洗涮得干干净净、热热乎乎、香喷喷的。
换上干燥暖和的衣裙,喝一碗热姜汤下去,杜清檀终于觉着自己活过来了。
水晶帘内,锦绣茵席之上,武八娘搂着壮实郎,手把手地教他写字。
母子俩不时对视一眼,发出欢快的笑声。
杜清檀站在帘外看着,也露出了笑容。
医生,医病不医人,人很多时候还得靠自己,不然谁也帮不了。
“五娘,你来啦?快来,快来!看看壮实郎写的字,比从前长进了许多!”
武八娘愉快地朝她招手,迫不及待地把儿子写的字拿给她看:“怎么样?不错吧?”
讲实话,壮实郎的字非常一般,还没有七岁的团团好。
但这孩子之前几乎是被放养的状态,骄矜蛮横,现下能够坐下来耐心练字,本身已是很大的进步。
杜清檀不遗余力地夸了壮实郎一通。
壮实郎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害羞地道:“我晓得你们是在哄我,写得一般般啦,不过以后会更好的。”
杜清檀对着他竖起大拇指:“真有志气!”
壮实郎丢掉笔,爬到她身边,仰望着她笑眯眯地道:“小杜大夫,谢谢你!”
他像模像样地给她作了个揖,眼里满是笑意:“我好多了,你的方子真的很有用。我的眼睛比以前好了很多。”
“这有什么,再坚持一两个月,便可完全恢复。”杜清檀表面稳重斯文,其实眼眶也有些微潮湿。
没办法,这几天经历的事太多,免不了有些多愁善感。
容易愤怒,容易感动,也容易高兴。
“我今晚想吃小熊饼,她们做的不好吃,还想吃你做的爆炒羊肝,太香了。”
壮实郎开始点餐。
“一边去!”武八娘赶他走:“五娘一夜没睡,又赶了那么久的路,又累又乏,不许你扰她!”
壮实郎调皮地做了个鬼脸,由婢女带了出去。
杜清檀注意到,他身边既没有刘嬷,也没有小怜。
她疑问地看向武八娘,也没打算问。
谁想武八娘极敏锐,微笑着道:“刘嬷手脚不干净,贪占壮实郎许多财物。看在孩子的面上,我叫她退了财物再赶出去,没报官。
小怜到年龄啦,她娘老子来求,我给了一笔嫁妆,放她出去嫁人。”
干净利落而不失厚道。
或许,可能,自家房屋出水口被堵的事情,和她没什么关系吧?
再不然,即便有关系,也没关系。
杜清檀坐直身体,直视武八娘:“我来这里,是想问您,要住进平康坊的宅子,需要付出什么?”
武八娘有些意外,盯着她看了片刻,莞尔一笑:“小杜,你可真直接。”
杜清檀道:“我向来直接。”
想要的就去够,够不到是命运使然,也不自怨自艾,譬如此刻。
武八娘若有所思:“倒也是。平康坊的宅子,你想住就去住罢,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需要什么。”
不能说,这里头的问题就大了。
杜清檀阴沉着脸道:“是要用命来换吗?需要几条命?”
“如果是呢?你有几条命?”武八娘觉着她的反应很有趣,免不得逗一下她。
“那我还是回去泡脏水吧。”杜清檀作势要走。
“倒也不至于。”武八娘立刻阻止了她:“只是此事尚未成熟,不便言明。”
杜清檀又面无表情地坐回去,这就是人设的重要了。
随便做作,人家就信以为真。
却不知道,这宅子,她已经打定主意非要住进去。
武八娘带出了些开诚布公的意思:“若是能成,于你只有好处。当然了,凡事都有万一,走在大街上也可能平白摔死,对吧?”
杜清檀沉默不语。
因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说多了还容易露馅。
武八娘看着杜清檀那斯文沉默的样子就发怵,因为不清楚她什么时候就突然发作了。
所以不得不再多透露一些:“我说的是万一!真不至于。总之是于你于我都有好处的事。”
“我明白了。”杜清檀缓缓点头:“那么,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好好休息,继续做你的食医,尽你所能,做到最好。”
武八娘没问杜清檀经历了什么,因为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了,必然是狼狈不堪的。
“那,我会不会在平康坊住着、住着,突然被赶出来?”杜清檀还是不踏实。
“你若觉着不踏实,可以购买。”武八娘笑着道:“你遇到琅琊王了吧?”
“是。”
“你可知道他来做什么?他来替我和薛鄂说和,我要与薛鄂和离了。”
武八娘笑得很是开心:“你没在的这些天里,发生了好些有趣的事呢。”
第87章 这背后的人是琅琊王?
说和离就和离,这也太快了吧!!!
杜清檀忍不住道:“您是认真的?”
“当然了,冰冻一尺非一日之寒。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我也不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武八娘潇洒地一挥泥金罗袖,往凭几上一靠,将手撑着下颌,摆了个睡美人的姿态。
“人生苦短,谁耐烦与他虚耗光阴!”
杜清檀道:“您想好了就行。”
“你这个女郎,为何如此冷漠薄情,都不劝我几句?人家不都说劝和不劝离的么?”
“那我劝您几句?您想听什么?薛司马其实一直很爱您?只是因为一些缘故生了误会,这才走到今天的地步?
再等等,再忍忍,壮实郎很快就好了,夫妻也能很快同归于好?到时候夫妻恩爱,好日子还在后头?”
杜清檀觉着自己真是言简意赅。
武八娘抱起靠枕朝她扔过来,好笑地道:“你还是闭嘴吧,我听着仿似刀子,一下下往我心口戳。越听越觉着必须问他多要些赡养费。”
杜清檀接住靠枕,不客气地靠上去,伸直双腿,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你当初为何与萧家闹成那样?”武八娘很好奇。
杜清檀云淡风轻地道:“他家态度不好,老想欺负人。”
武八娘明白了,这人脾气很不好,惹毛了就翻脸拼命,若要用她,必须引以为鉴。
杜清檀言归正传:“房子的事,我现下暂时没这么多钱,白借的话,又没法儿安心做事,先租赁,您看如何?”
武八娘懒洋洋地道:“你高兴就行,稍后找吕岩商谈租金。”
说定正事,杜清檀就起身告辞,自去休息补养,准备明日起个大早去接杨氏等人。
说搬就搬,多一天都不能等!
武八娘伸个懒腰,小声嘀咕:“忘记告诉她了,我的裙带确实松了呢,也不知是她的方子有用,还是有点舍不得那个负心人?”
婢女笑道:“多半是小杜大夫的方子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