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檀连忙招呼红叶:“拿最好的葡萄酒来。”
见二人都看着她,就解释:“已经吃过饭了,空喝烧春什么的也没意思,不如闲啜半杯葡萄酒。”
喝得不多,也不影响什么,且也不用再准备下酒菜。
片刻后,三人各自手持半杯葡萄酒,坐在窗边默默无语。
此时暮鼓声起,夜色初临,血色残阳将坠未坠,霞光浸透窗棂,映得三人眼眸微红。
独孤不求伤感过后,就开始羡慕:“我也想去边境杀敌。”
杜清檀没吱声,只轻轻啜了一口葡萄酒。
元鹤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六郎与我不同,既然成了家,就要对五娘负责,别让她担心。”
独孤不求道:“你还没成亲呢,我们答应过老太公给你说一门好亲的,你挑三拣四……”
说起这个,他就开始生气。
元老太公去世一年之后,他和杜清檀估摸着元鹤应该从悲伤中缓过来了,便张罗着各种介绍牵线。
不想,这人挑剔得要命,出身世家的大美人,他嫌人家爱端着,下不得厨房。
小家碧玉,他嫌人家不够大气,上不得厅堂。
反正就是各种挑剔,各种不满,各种讨人嫌……
等等!独孤不求警惕地看向元鹤,不会还是贼心不死吧!
出身世家的美人下不得厨房,小家碧玉上不得厅堂!
那么他家这位出身世家的大美人,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还很大气,所以?
元鹤职业使然,对于恶意十分敏锐,几乎是独孤不求转身看向他的同时,他就察觉到了。
他飞快地往杜清檀那边靠了靠,警惕地道:“何事?”
独孤不求勾起红艳艳的唇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人各有志,能去边陲杀敌也是极好的,你什么时候走?天已渐凉,再不走路上不好行动。”
元鹤正想说话,他就把酒杯放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不能再喝了,实不相瞒,我与五娘这段日子戒酒,想要一个孩儿呢。”
“……”元鹤岂能看不出来他的故意炫耀。
只是为什么态度瞬间来了这么大一个转变,元鹤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思来想去,似乎也没失礼吧?
元鹤没计较,温和地道:“确实该要了,我先祝你们心想事成。天色不早,我该走了。”
也没说到底什么时候去凉州。
杜清檀莫名其妙的,赶紧留客:“家里不是没有客房,今夜不要回去了。”
然后她的胳膊就被独孤不求暗里拧了一下,不疼,但是很让人生气。
杜清檀面无表情地瞅了他一眼,再回头对上元鹤,又是春风扑面般温暖。
元鹤尽数看在眼里,也不显露,只推心置腹地道:“我今日来,是还想提醒你们,此处不可久留,设法避开最好。
我从前有些部下,仍然肯给我几分薄面,会把一些地方上的稀奇事说给我听。
据报,有僧人在陕城造龙华寺,建大型病坊,收治病人数百。圣人有意拨钱资助,以显慈悲。此事尚缺合适的人管理,五娘不如试试。”
第427章 话术
独孤不求将手搭在杜清檀肩上,想把人拨拉过去。
杜清檀不但不理,反而更往内侧挪了几分。
他硬生生将她掰过来,压住,见她挣扎不得,微微得意:“哼,我给你说,你之所以能赢,不是我力气没你大,而是让着你呢。”
杜清檀冷幽幽地看着他:“你之所以和元二哥过不去,又是因为什么呢?”
独孤不求理直气壮:“我醋呗!还能有什么?”
“……”杜清檀面对这种直白,只能无话可说。
独孤不求见她迟迟没有反驳,也没动手,就把那一点仅存的警觉给灭了,继续理直气壮。
“你说啊,给他做媒,无论多么好的小娘子,他要不就嫌人家上不得厅堂,要不就嫌人家下不得厨房。
我就担心,他老是拿你做对比,也不想想,能和你比的人有多少?
眼光如此之高,如何能够成家?咱俩倒也罢了,反正还是好好的过日子,该生孩子生孩子。
他就不一样了,本就一大把年纪,再这样拖下去,啥都没有,害着的还不是他自个儿,对吧?”
杜清檀继续无言以对。
她能说什么呢?
独孤某人如此话术,先言明他吃醋,再把她高高捧着,也没攻击元鹤,只表达关心。
她即便想骂他小气,也是骂不出来,反而显得她有点过分。
行吧,那就不说了,她翻个身,裹紧被子:“不早了,睡吧。”
独孤不求偏不饶她,锲而不舍地往她被窝里钻:“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呢。”
杜清檀烦不胜烦,只好勉为其难地敷衍:“或许他真是没看对眼,和我没关系。”
“那最好啦,我就是……嗯……有点可怜他,差一点点,我也和他一样了。”
独孤不求熟练地把她翻了一面,就和煎鱼似的,还小声商量:“我想点灯。”
“点你个头啊!”杜清檀被他折腾烦了,不由河东狮吼。
“如果你想,也不是不可以。”独孤不求嘴上的脾气很好,身上的脾气一点不好,趁她没注意,又把她翻了一面。
他看得太专注,杜清檀恼羞成怒,起身想要反攻,却被迅速镇压。
就连月亮都羞进了云层里。
半晌,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小杜,下次咱们可以再适当地喝一点点葡萄酒。”
“不喝。”
“不,你想喝。”男人的声音带着餍足:“如果你累,我可以喂你喝。”
“我说过不想喝。”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暴躁。
“别装了,小杜,老夫老妻,谁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让我这样那样,指着我做。”
“你说什么?”杜清檀冷笑。
“不说就不说,做丈夫的总是要让着妻子的。”
独孤不求心满意足,突然又凑过去:“其实你比我还懂,知道怎么才舒服,真不愧是学医的……”
杜清檀猛地坐起,他赶紧认错:“是我孟浪了,真不像话!以后再也不会了。睡吧,睡吧。”
一床被子盖住两个人,风也温柔,云也娇羞。
杜清檀昏昏欲睡之际,突然他在耳边低声道:“为了元二哥着想,以后都由我来和他打交道吧。”
“嗯……”她困得要死,不想再争雄雌。
独孤不求勾着唇角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呵呵,元二,早前没争过他,现在也别想!
不过千日防贼太累,最根本的还是得赶紧寻个合适的女子嫁过去。
杜清檀又在家养了几日,还没去销假呢,东宫就派了人来寻她。
来的是太子身边的侍人:“太子妃病得不轻,吃不下汤药,喝多少吐多少,饮食也极差。
殿下说,若是杜司药稍许好一些了,那就烦劳您走一趟,替太子妃开些食方养养身子。”
侍人有气无力,一脸倒霉相。
东宫日子过得凄惨,眼看距离那个位子只有一步之遥,瞬间却被接连杖毙嫡长子和有孕在身的嫡女。
俗话说得好,钱米是人的骨气,儿女是人的威风,中年丧子丧女,可不是所有气势都没了么。
独孤不求彼时并不在家,唯有洪氏领了梅梅来看杜清檀,母女列席一旁,尽数入眼。
洪氏早听丈夫提过这里头的大事,先就替杜清檀担忧起来,连使眼色,就想让她拒绝。
杜清檀却知自己逃不过,也没想逃。
在众人眼中,独孤不求就是东宫一系,她这个半路加进来的,也应该是。
倘若她敢拒绝给太子妃瞧病,就是背主,终其一生,都会被攻讦,被鄙视。
有些风险可以避开,有些,却是避无可避,只能碰运气。
她很爽快地起了身,和侍人说道:“我虽尚未完全痊愈,却不是不能出门。还请稍待,我换身衣裳就来。”
侍人很感激,说了一堆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