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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羸弱不可欺(334)

作者:意千重

独孤不求抹一把脸,抬眼看向杜清檀:“我不是和你炫耀……我就是……”

他只是觉着,早前就知道陈留郡主夫妇和昭王迟早引来杀身之祸,他却没有丝毫提示,这会儿想着难受罢了。

杜清檀伸手抱住了他,低声道:“你和我都知道,我们救不了他们。”

人家私底下的隐秘言论,他们从何得知?又如何相劝?

只怕才一开口,就里外不是人,没救到人,先就把自己的性命给断送了。

且这事儿,说到底,并非只是这三人私议张氏兄弟,更深层次还是因为女皇不愿让位,母子权势之争而已。

不然当众呵斥、不给张氏兄弟面子的硬骨头大臣不是没有,女皇也没把人怎么样。

前不久的禅位建言,女皇当时表现得有多大度,此时手段就有多狠厉。

昭王乃是太子妃的亲子,嫡出,幼时也曾晋封过皇太孙,身份远非普通皇孙所能比拟。

他被赐死,可想而知会给东宫带来多大的打击和威慑。

中间如果再夹杂上李岱这一系,就更复杂。

独孤不求为太子难过之后,不免心生退意:“我们去哪里?”

杜清檀早就想过退路:“我前些日子收到萍娘的来信,她和吴司马在漳州过得挺好的,不然,咱们也去岭南吧。”

独孤不求皱眉:“要去岭南任显要之职,我级别不够,不然就只能被贬斥,你确定愿意?”

杜清檀道:“我现下是六品司药,要去那边做个没品级的医博士,肯定是贬斥啊。”

夫妻俩愁眉苦脸地面对着面,脚抵着脚,苦苦思索如何才能既被贬斥去岭南,又不会伤筋动骨。

直到红叶来叫他们吃饭,独孤不求这才拉着她起身。

“这可真是,早年千方百计的,就想当个官发个财,现在竟然只想被贬斥,什么道理!早知如此……”

杜清檀有意调节气氛,故意打断他:“早知如此,你当初就不这么接二连三地拼命了,是吗?”

独孤不求想了想,摇头:“不,我还是不后悔。若非如此,我岂能娶到你。”

“那也不一定。”杜清檀郑重其事地道:“你当知道,我嫁你,不是因为你做了官。”

独孤不求想了想,握着她的手笑了。

杜清檀又道:“除了娶我之外,你做这个官很有意义,譬如搜集来时的罪证,譬如平冤狱,再比如审理案子,让恶人接受惩罚,我觉得很好。”

独孤不求就有些小开心:“按你这么说,我也不是虚度光阴,尽做白工?”

“怎么会呢?你在我眼里是这个。”杜清檀冲他竖起大拇指。

“可是你仍然不肯为我生孩子。”独孤不求坐下来,哀怨地念叨了这么一句。

“我对你不够体贴?”杜清檀瞅他一眼,给他斟了一杯酒,再给自己斟了一杯,毕竟才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夫妻俩都需要压压惊。

“你不肯为我生孩子。”独孤不求继续念叨,“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杜清檀敲敲桌面,很不耐烦地道:“我答应了。”

独孤不求万万没料到:“为什么呢?你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杜清檀斜瞅他一眼:“因为我不能长期请病假啊,这不是你早就出的主意?”

只有她怀孕,然后再各种不适,才能制造机会慢慢远离皇宫。

独孤不求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女皇的态度:“我怕有人趁机挑拨,惹得她迁怒。”

杜清檀也不太确定:“我之所以一直没要孩子,也是顾虑这个,就像当初她许我出宫居住,我迟迟没敢搬走。不过咱俩都成亲好几年了,想来应该不会太在意了吧。”

夫妻二人端着酒,头挨着头,密谋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要试一试。

毕竟在这狂风暴雨之下,活着就是一场冒险。

次日,杜清檀继续病休,算着独孤不求差不多该下值,就起身安排晚饭。

刚把一条鱼放入锅中煎上,罗叶便在外头禀告:“元郎君来了。”

杜清檀赶紧让厨娘接手,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出去待客。

元鹤穿着素色袍子,背负双手,立在已经枯萎了的葡萄架下发怔。

“元二哥来了。”杜清檀邀请他往屋里坐:“六郎很快就回来了,您留下来用晚饭罢?”

元鹤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有劳。”

自从老太公去世,他为亡父守制,除去丁忧去职之外,日常只肯茹素,原就不胖的人,现下更显清瘦。

杜清檀抓住机会劝他:“您又瘦了,老太公若是知道您这般自苦……”

这个时代的人多数都不长命,日常又吃得不好,再这么折腾,她真怕元鹤活不长。

话说她和独孤不求还承担着给他做媒的重责呢,所以这人必须不能早死。

以往元鹤听她劝说,都只是淡笑不语,今日却是打断了她的话:“好。”

第426章 讨人嫌

没多会儿,独孤不求回来了,见到元鹤也很高兴:“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元鹤微笑着道:“想和你们说说话。”

他日常没什么朋友,也很少和亲戚族人往来,倒是经常来找他们说话,彼此十分相宜。

不过在这种微妙的时刻上门,就又很特别。

杜清檀很快安排妥当饭食,让人端上来。

红烧鱼,清蒸蟹,肚包鸡,素炒菜心,凉拌藕片,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家里还有才送来的白鳝,可做软钉雪笼,但那东西花功夫,我做得不好,本想请了大厨来做,再叫亲友过来聚一聚,不过现在这种情况……”

若是大张旗鼓地弄好吃的,再搞聚会,就太突出了。

元鹤轻轻点头:“如此已经很丰盛了,我也不敢多吃,茹素太久,骤然大鱼大肉,肠胃承受不住。”

“是这个理。”杜清檀落了座,并不取酒杯,只给自己弄了一碗热汤。

独孤不求已经举起酒杯,突然想起什么,就又放下去,瞟一眼杜清檀,再坐直身体:“啊哈哈,二哥想喝酒吗?”

一般这样问人,就是不想喝酒了。

元鹤看一眼这夫妻二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却也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便道:“不喝。”

“来来来,您吃鱼。”独孤不求隐隐松了一口气,笑容更加真诚,真好,不影响他生娃,不然杜清檀又要嫌弃他。

三人边吃边聊,也不说政事,只说些闲话杂事。

待到吃饱,元鹤方道:“圣人今日召见我,命我在洛阳再建斗场。”

杜清檀和独孤不求同时抬头看向他,难掩担忧。

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藏在地下常年不见天日,危险又招人恨。

且女皇已近八旬,又宠爱张氏兄弟,动荡就在眼前。

元鹤若是听从她的安排,势必得罪很多人。

等到那一天,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杜清檀轻声道:“那,您怎么打算呢?不是还在守制吗?”

元鹤没什么表情:“圣人说,她手下无人可用,放我丁忧这两年,也差不多尽了孝道,必须回来帮她。”

都是那个百姓进言禅位导致的结果。

女皇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决定重新启用忠心的老臣。

独孤不求皱起眉头:“您答应了?”

元鹤沉声道:“我拒绝了。哪怕从此被厌弃,也不想再回到从前。我既拒绝圣人,便不能再留在两都了,我今日来,是与五娘、六郎告别的。”

元老太公最担心的就是他的差事,他既已答应老父,就不会再让自己陷进去。

元鹤郑重地道:“吐蕃、突厥经常侵扰凉州,百姓苦不堪言,凉州都督邀我共拓州境,远拒胡虏,我已应许,并得圣人允许,不日将行。”

他不愿死在暗无天日的斗场,宁愿轰轰烈烈死在边境战场。

独孤不求沉默片刻,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拿酒来!”

然后回头看向杜清檀,声音略小:“只喝一小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