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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羸弱不可欺(328)

作者:意千重

今日大雪,天寒地冻,众人皆早早归家。

独孤不求走进家门,见杜清檀还没回来,便交待下人生火烧水,再取一件厚重的披风,拿一个斗笠,准备去接人。

不想才刚走出巷口,就见罗叶狂奔而至。

他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提心吊胆一回,待听说是元鹤父子来了,并且要住自家,表情顿时凝固。

罗叶憨厚地道:“郎君?主母有交待,有病人,得赶紧腾房间,烧火烧水,迟了只怕来不及……”

独孤不求沉默片刻,飞快地折身往回赶,很快就把东厢房腾了出来。

他们住的是新房,家里人口也不多,床铺被子什么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功夫就已收拾妥当。

杜清檀走进大门,正要开口叫人帮忙,就见独孤不求走了出来,利索地招呼人:“往这边来,慢一些,轻一些……”

因为生怕男仆不够沉稳,会晃到元老太公,他很自然地就上前帮忙抬人去了,又很热情地和元鹤打招呼。

“元二哥饿了吗?灶下已在做饭,一会儿功夫就好。”

事已至此,元鹤也没矫情,笑着点了头,一起把人安置好。

元老太公精力不济,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又昏睡过去。

独孤不求请了元鹤往正堂去烤火说话:“突然来到神都,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元鹤面容沉肃:“家父身体不好,我早就有意辞去职务,圣人一直不许,此番突然宣我到神都述职。接下来,或许会有一系列变动吧。”

圣人心思向来难猜,二人也不好过多揣测,便只闲扯两京近来的人事变动,气氛倒也融洽。

杜清檀做好饭食送进来:“喝酒吗?”

独孤不求道:“风大雪大,远道而来,接风洗尘也好,驱寒也好,都得来一点。”

元鹤微笑:“一壶就好。”

杜清檀放好酒壶酒杯,又去照料元老太公。

她给老人家煮了一份龙眼羊肉粥,另外配了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烤肉。

“哦……仅仅只是闻个香味而已。”

元老太公嫌弃着,好像要吃很多的样子,然而却也只是吃了几勺粥,一丝丝烤肉,就再也吃不下了。

“嗯,还是五娘做的好吃,熟悉的味道……”

他念叨着,转眼看到采蓝捧了热水进来,就堆起笑容。

“采蓝,我的意思是隔锅香,你懂的嘛?”

采蓝拖长声音:“懂——怎么能不懂呢?您的偏心啊,全家都知道。”

说到“全家”二字,元老太公明显沉默了,半晌,他方轻声道:“你们都有家了,我家二郎就快没家了。”

采蓝和杜清檀面面相觑。

采蓝很后悔提起这茬,杜清檀笑道:“今日天晚,明日一大早,我就把团团叫来陪您!”

“嗯,嗯,那好哇……”元老太公呼噜着,突如其来地就睡着了。

采蓝紧张地上前,伸手去摸他的鼻息,然后松口气,退回来正要和杜清檀说话,就见元鹤沉默地立在门口,将刚才这一幕尽数看在眼里。

采蓝有些尴尬:“老太公睡着了……”

杜清檀冲元鹤点点头,准备外出:“我已替老太公诊过,脉象还算平稳,周医令也住在尚善坊,我已使人去请,很快就能到。”

“谢谢……”元鹤垂着眸子,看着地上的青砖,显得颇不自在。

“不用客气,就当……我报恩吧。”杜清檀飒然而笑,走了出去。

没多会儿,外面传来她安排元家下人吃饭住宿的声音,然后被独孤不求插进来:“有我呢,吃你的饭去,累一天了,吃饱喝足就去躺着。”

元鹤隔着窗缝往外看,只见身材高大的青年,虚虚扶着正青春明媚的女子进了屋,说不出的和谐。

他的心却一片荒芜。

第418章 你放心

独孤不求就像一个操心的主母,跑进跑出,直到把所有人员牲畜安置妥当,才回去休息。

只是打开房门,刚还挺拔的腰背立刻就耷拉下去了。

他拖着步伐,疲惫地笑:“五娘,你就安心吧,我都安置妥当了,即便是马,也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干净温暖,舒服安心。”

杜清檀起身,先递给他一块热乎乎香喷喷的帕子,看着他擦了脸和手,又接过外袍挂好,郑重其事地道:“辛苦了。”

独孤不求想要的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话而已,既然得到,就很高兴:“你也辛苦了,睡吧睡吧!”

杜清檀却是对着他郑重地行了一个礼,神色恳切:“我没有提前招呼,就直接把人带回家,你给我面子,招待得无不周到,这份情意,我都记住了,谢谢六郎。”

独孤不求万万料不到,不由羞窘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元家于杜家有照料之恩,又有邻里之义,理应回报。

我是杜家的女婿,正该出面关照。且,元二郎与我亦有同僚之情,更有再造之恩,都是应该的。”

说完之后,见杜清檀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笑,就有些羞恼。

“看着我干嘛?好嘛好嘛,我是有那么一点点酸了,但我是一个光明磊落,有大义的丈夫!明白吗?大丈夫!顶天立地的那种!”

杜清檀笑起来,张开手臂将炸毛的男人抱住。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最好。”她轻声细语,宛若情话。

或许不是最好,却一定是最适合她的。

她就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付出了,就一定要有回报。

表白了,也要有回应。

同理,得到别人的善意和帮助,也绝不辜负。

她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还想活得像个人。

可以暂时弯腰,却不会让灵魂堕入污泥。

独孤不求正好也是这样的人。

这一夜,杜清檀十分主动以及温柔,独孤不求差点死在温柔乡里。

风疾雪骤,斗室之内温暖如春,床铺洁净松软。

元鹤身心俱疲,却是一夜无眠。

他中途几次起床去看老父,周三熬得眼睛通红,却始终醒着。

“没事,二郎不用担心,下仆在呢。老太公平稳着。”

周三打着呵欠,吩咐婢女给元鹤倒杯热水:“若是二郎睡不着,倒也可以守一守,让下仆歇一歇。”

元鹤果真坐下来守在一旁:“你去歇一歇罢。”

周三也没客气:“那您叫我。”

元鹤就在病榻旁边守着很久。

看着老父虚弱的病容,他想了很多事情。

他甚至去想,如果在一开始,他听从老父的建议,认真、热烈地追求杜清檀,会不会一切都有不同。

那会儿,独孤不求和杜清檀之间,其实并不是非君不嫁。

雪落无声,窗外渐白。

有细碎的脚步声和开门声响起,跟着厨房里冒起了炊烟。

差不多该收拾出门了。

元鹤叫醒周三,回到住处,很认真地换上了官服。

正四品的千牛卫中郎将。

这一身御赐华服,自到他手中,从未有过面见天日之时。

他曾经以为,它这一辈子都会被压在箱底,直到他死去,才能有机会穿上它,入土,为安,结束。

没想到,还在壮年之时,就能这么穿上身。

他穿戴停当,推开门走出去,正好遇到独孤不求和杜清檀相携站在门外。

那夫妻二人笑眯眯的:“元二哥,吃早饭啦……”

骤然看到他的装扮,他们吃惊地睁大眼睛,随即又笑出声来,欣赏地道:“真好看,真威风,这一身真适合二哥。”

元鹤微微一笑,并不多言,昂首阔步向前。

等到杜清檀去张罗吃食,独孤不求方压低声音:“元二哥,你这样装扮,不怕圣人发怒吗?”

元鹤的身份见不得光,这所谓的官阶也好,官服也好,都不过是安慰。

他一旦穿上它,暴露于人前,便等同于未经女皇允许,强行放弃了那个身份。

女皇生性好强,万万容不得旁人胁迫。

可想而知,她看到这样的元鹤,会有多生气。

元鹤平静地道:“我的一切都是圣人给予的,如果她要收回去,也是理所应当,我不会有丝毫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