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恭敬地道:“从前殿下曾救下官于水火之中,下官未曾能有机会亲自向您拜谢,心中一直十分遗憾。”
“不必放在心上。”梁王淡淡地点点头,提脚就要走。
杜清檀哪里肯就这么放他走,毕竟女皇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所以她厚着脸皮又跨前一步,继续叨叨。
“昨日、今早,本想向殿下敬奉养生药膳以表心意,却又因为不曾见过殿下脉案,更不曾为您请过脉,担心药性相冲,故而不敢敬献,倒是怠慢了您。”
梁王不高兴地皱起眉头,这是嫌她烦的意思。
他根本不想和她有任何牵连。
若非是她刚好入了圣人的眼,说话的机会他都不会给她。
杜清檀见好就收,再次低头行礼:“叨扰殿下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
又是张五郎注意到女皇的目光,帮着问出了女皇的疑问。
梁王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
杜清檀却道:“其实是当年下官得了梁王殿下的庇护,心中一直感念恩情而没有机会相报。
此番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想做两道药膳送过去聊表心意,却又担心违反宫规……”
她越是坦荡,女皇越是无所谓,将金手一挥。
“朕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却是这般芝麻大小的琐事。你既然有此心力,便去做,朕也疼爱侄儿,希望他能安好。”
梁王感激涕零,摇晃着肥胖的身子跪拜下去,哽咽着道:“侄儿何德何能,能得圣人挂怀……”
女皇不耐烦:“起来吧,让杜典药给你诊脉开食方,全她报恩之心,也是朕的恩赏。”
就这么着,杜清檀强行和梁王挂上了钩。
恩人与报恩人的关系,还是在圣人面前过了明路的那种。
她不知道梁王是什么心情,但反正,不会让她的下场比之前更坏就是了。
怀着这种心情,她殷勤地给梁王请脉,然后询问:“殿下,下官能看看您最近的医案吗?”
梁王撩起厚重的眼皮,阴冷地瞅了她一眼,近乎于蛮横地拒绝了她的提议:“不能!你能看就看,不能看就别看!”
杜清檀不急不躁,温和有礼:“是这样,下官觉着您有些地方不大对劲。”
梁王冷笑:“你倒是很懂得攀附啊!”
杜清檀一脸淳朴认真:“殿下于我乃是恩人。若能因为攀附上殿下而报得深恩的话,下官甘之如饴。”
“……”
梁王见过很多人,却很少遇着这样的年轻女郎,竟能把厚颜无耻的话说得这样淳朴善良。
因为觉得有被愚弄的嫌疑,他更加愤怒起来。
“好啊,本王就给你这个报恩的机会!你刚才说,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说不出来或是说不好,我会禀明圣人,说你招摇撞骗,不是好人!敢不敢?”
杜清檀等的就是这句话:“殿下阴津亏耗,燥热偏盛,有消渴症的症状,若不极早治疗,后患无穷。”
人话就是,有得糖尿病的症状。
梁王自是知道什么是消渴症,却不信自己竟就得了,于是怒气冲冲。
“你这个庸医,危言耸听!御医尚且未曾出此诊断,你竟敢口出狂言……”
杜清檀就和没听见辱骂似的,不疾不徐地开始问诊。
“您最近是不是多饮、多尿、多食、疲乏,且体重减轻?口干,头晕,腰腿酸疼?”
梁王还没说话,他的侍从就变了脸色。
说得一点没错,就这么回事。
于是,侍从悄悄拽了梁王的袍袖一下。
梁王神色倏忽变幻,冷笑:“这有什么奇怪的?本王上了年纪,又身负此次圣驾出行一应事宜,操心多辛苦多,多食多饮疲累不是很正常吗?”
杜清檀宛若神棍:“倘若下官不曾看错,接下来,殿下将会尿液浑浊如脂膏,隐有甜味。
若是任由不管,将会气阴两伤、阴阳俱虚、脉络淤阻、脏器受损、耳聋、眼盲、下肢腐烂、水肿、中风、昏迷……”
梁王硬生生被她说得打了个寒颤:“依你所见,该当如何?难不成药医治不好,还得靠你这个小小的食医不成?”
杜清檀隐有傲然:“药医不能离,食医更重要。还请殿下容许下官为您治病。”
梁王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甩袖而去。
程尚食目睹了这一切,不赞同地道:“你在玩什么花样?梁王可不是好惹的。”
杜清檀很有把握地道:“他会回来找我的。”
知识和技术就是她赖以生存的底气和力量,似梁王这等富贵胖人,最常见的几种病之一就是消渴症了。
吃得太好,动得太少,可不就要生病么。
她从武鹏举那儿问到这些常人所不知的消息,再结合今早的细致观察,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这是属于医者的骄傲和自信。
第332章 非她莫属
杜清檀心中有底气,程尚食却不这么看。
她忧愁地道:“我认识梁王多年,他绝不是容易被人拿捏的,我瞅着,他对你已经生了杀意。
即便你有一些圣眷,和他们这些贵胄比起来真是不够看。你别去招惹他了,老老实实回去待着,我去设法。”
杜清檀果然听程尚食的话,回去老老实实待着,认真参详女皇的食谱安排。
岳丽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宋大娘却是明显心神不宁。
熏儿悄悄和杜清檀禀告这二人的行踪。
“岳女史一直坐着没动来着,宋女史是您刚走就跟着不见了,您快回来才出现,说是被司膳叫去问话帮忙了。”
杜清檀若无其事地宣布:“我已禀明圣人,可为梁王制作药膳。”
她在岳丽娘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惊诧,宋大娘则是夸张地拍手称赞。
“典药真好本事!我之前以为您就那么一说呢,不想这么快就解决了。您是怎么做到的呀?”
杜清檀就在那儿瞎吹,塑造出一个特别得女皇喜欢的杜典药形象,暗示她已抱上了大粗腿。
魑魅魍魉对于大粗腿总会有点忌惮,她的麻烦也会少很多。
另一边,女皇已经冶游完毕,由洛阳当地接驾的官员宴请入席作诗,君臣同乐。
梁王忙着忙着,突然饥渴难耐,头晕眼花,然后扶着胸口就喘不上气来。
侍从赶紧地给端去吃食,他狠吃一顿又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然后又想解手。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他老觉着小便与往常相比很不清亮,颇为浑浊。
再仔细抽抽鼻子,当真嗅到了一股子隐隐约约的甜味儿。
他一个激灵,面无表情地看向侍从。
侍从也是一个激灵,勾着腰背,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有何吩咐?”
梁王面无表情地道:“你来嗅嗅这尿液的味道。”
侍从只好把头探过去,为表忠心,把头凑在了马桶口上。
不想被梁王抓住头发,用力往马桶中摁了下去。
“什么味儿?啊?什么味儿?甜不甜?”
梁王表情狰狞,凶神恶煞:“我的情况,是不是你卖出去的?嗯?”
侍从不敢挣扎,强忍羞辱洗了个尿水脸,还得尽力申辩。
“殿下容禀,下仆冤枉啊!”
梁王根本不听,就疯了似地摁着他的头,用力往马桶里砸。
侍从被撞得半死,突然间福至心灵,大声叫道:“甜的!甜的!殿下的尿真是甜的!”
梁王松开了他的头发,目光森然:“当真?”
就算不是也得是!
侍从一口咬定:“真是甜的!殿下若是不信,可以让其他人也来尝尝!”
必须不能只是他一个人喝了尿啊,不然以后还怎么混?
梁王的目光立刻转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侍从。
谁愿意喝别人的尿呢?这侍从也不愿意,但他知道自己逃不过,就聪明地主动表示自己愿意为主人尝尿。
忠心又主动的人,自然不用摁着头下马桶。
梁王给了这侍从自己喝尿的优待。
侍从将中指探入马桶,再将食指喂入口中,假装自己真喝了,信誓旦旦:“真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