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办,我慢慢地磨,磨得和爹爹用过的痕迹一样。”她又哀恳地拽了下他的袖子,“我不敢告诉爹爹,也不敢告诉阿娘,李判哥哥,你能帮我吗?”
那时的神情,和现在的一模一样。
说生气……他不应该生气,毕竟男婚女嫁理所应当,如果里头不存在算计,她能嫁给仪王,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归宿。更是那声“李判哥哥”,让他忽然软了心肠,所以他慢慢摇头,“小娘子言重了,除夕那日仪王问过小娘子,怎么不去王府做客,我想是他常在催促,小娘子绕不过这情面,才登门拜会的,是吗?”
他还在帮她找台阶下,愈发让她感到心虚。
该不该把计划告诉他,其实明妆一直在犹豫,告诉他,也许他会有别的好办法,不需要她再拿自己的婚姻做赌注。但转念想想,弥光是官家身边红人,他又是爹爹旧部,他的一路高升,一定会引来弥光的忌惮,如果弥光在官家面前挑拨离间,闹得不好,他会走上爹爹的老路……
她不敢去想。
因为很在乎,所以不愿意让他涉险,那日翼国公劝她看开,把爹爹的死归咎于“意见相左”,走到今日的李宣凛呢?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看法?人得到的越多,就越要权衡,越会自保,他出生入死多年,不能再因一个弥光,折损了一身道行。
自家的仇,要自己报,她只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那个离皇位最近的人身上。几次真话险些冲口而出,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斟酌再三,只好违心地说:“在你面前我也不怕丢人,我到了说合亲事的年纪,易家的祖母和姑母总在盘算替我找郎子,与其让她们随意安排,不如我自己寻个位高权重的,将来好压制她们。”
这也算真话,满上京去打听,没有人能比官家的儿子们更尊贵了。
“那么小娘子考虑过翼国公吗?”他和声问,“除夕那日你不是和翼国公一起赏灯吗,翼国公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文质,心思也纯良,我看他对你有几分好感。”
边上侍立的午盏瞅了自家小娘子一眼,果然见她脸上为难,支吾着不好说话,自己就该发挥膀臂口舌的作用了,忙唤了声李判,“小娘子昨日去汤府拜年,用过了晚饭才回来,我们半道上经过东瓦子,遇见翼国公了,他和嘉国公府小娘子正吊着膀子逛灯会呢。”
果然,明妆看见李宣凛眼里的惊讶,读书人人心不古,恐怕让他失望了。自己跟着指责,没有必要,便道: “嘉国公家小娘子性情爽朗,和翼国公应当是朋友。”
话虽这样说,吊着膀子又算怎么回事,若这是朋友之间的相处之道,未免太没有分寸了。
小娘子说话留情面,不好意思戳穿翼国公行径,午盏却愤愤不平,接口道:“可他年前还托周大娘子进宫说合呢,好在咱们昨日碰上,如果蒙在鼓里,真定下了亲事,到时候应小娘子再横刀夺爱,那我们小娘子该多委屈!”
这回连李宣凛都觉得翼国公不是好人选了,虽说未必真的滥情,但不懂拒绝就是恶因。一个男人一辈子会遇见多少女人,但凡有意攀搭的都含糊着,那么早晚会后院失火,鸡犬不宁。
算了,这翼国公算是彻底出局了,他一时也没有好的人选,忖了忖道:“我明白小娘子的想法,这事且不着急,好么?我要在上京逗留半年,容我些时间,一定给小娘子安排个靠得住的好人选。”
明妆笑起来,“李判要改行做冰人了吗?你自己还没有婚配呢,倒想着来给我安排郎子。”
可他实心实意操心她的婚事,如果她心里没有那个执念,听凭他的安排,将来一定能过得很不错。
李宣凛闻言,略有些尴尬,“我是男人,男人建功立业,晚些娶亲也不要紧。小娘子不同,你是闺中女孩,应当趁着大好年华,寻一个可靠的郎子。那仪王……出身辉煌,因此荣辱也难以预料,小娘子千万不能草率。”
明妆点头,“我会慎重的,李判不必为我担心。我有一句话,现在就要对你说,将来无论我嫁了什么样的郎子,如果他想借由爹爹的情面对你提出非分要求,请李判不要答应。”
他沉默下来,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他以为她受了仪王哄骗,参不透人家背后的用意,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用不着强劝,至多不过略作提醒,她比他想象的更通透。
他望着她,很真挚地说:“我只盼小娘子一生平顺,将来能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郎子,再也不要经历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