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煽情,背后的野心也昭然若揭,并不忌讳让他听出深意,更有甚者,就是有意给他暗示,希望他能自行体会。
眼眸微转,李宣凛立时心领神会,“殿下放心,我承郡公的情,小娘子是我一生的责任。我是信得过殿下的,殿下身份尊贵,有文韬武略,既垂爱她,一定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我只求小娘子好,待小娘子诚挚的郎子,就是我李宣凛的恩人。只要殿下爱重她,给她应得的富贵尊荣,他日我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愿一生为殿下镇守边关,保我社稷万年永固。”
这番话,实实在在说进了仪王心坎里,他筹谋的一切,如预想中一样顺利实行了,和聪明人做买卖,果然省力气。
“你我是一心的。”仪王温存道,“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般般少时的痛苦,用将来受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来弥补,她会过得比寻常女子好千万倍,请俞白兄放心。”
李宣凛的眉宇到这时方慢慢舒展,请吁了口气道:“郡公夫妇泉下有知,应当也会为小娘子欢喜的,毕竟这上京内外,没有人比殿下更尊贵。她是个简单的人,心思也单纯,只有殿下铁腕,能护她长久周全。”
“放心。”仪王拢在袖下的手终于松开了,没有了磋商时洞察微毫的沉重,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转头朝外望了一眼,笑道,“来了半日,天都要黑了。耽误公爷下值,真是不好意思,那我这就告辞了。”
李宣凛也站起身来,“我送殿下。”
两下里缓步到了官衙大门前,仰头看,晚霞铺陈了半边天幕,一棱一棱,像鱼鳞、像火焰。
仪王回身,复又叮嘱了一遍,“我托付的那人,就劳烦俞白兄了。”
李宣凛道好,趋步将仪王送上了他的四驾车辇。
马车跑起来,沿长街往南,很快淹没进往来的人潮里。赵灯原看了上宪一眼,“这仪王手伸得够长的,已经开始往控鹤司安排心腹了。”
李宣凛凉笑了声,“控鹤司掌鹤禁,他怎么能不上心,就连城外的上四军,他都已经插手了。”
赵灯原在军中多年,对兵事自然看得透彻,迟疑道:“一位皇子,与上京内外兵力过多勾缠,似乎不太好吧!”
李宣凛从熙攘的人群处调开了视线,“这就要看官家怎么安排了。”转身唤人牵他的马来,时候差不多了,该回家吃饭了。
回到易园时华灯初上,两个家仆拿长长的杆子将灯笼顶上屋檐,不经意一转身,忙上前来迎接,呵腰说:“公爷回来了。”
李宣凛“嗯”了声,举步迈进门槛,先回跨院换公服,两个女使已经在门前候着了。
橘春手里捧着准备好的衣裳,呵腰道:“公爷,小娘子先前打发人来过,说等公爷回来通传一声,东边花厅里的席面摆好了,请公爷直去。”
李宣凛道好,随手接过托盘进内室,橘春待要跟进去伺候,险些被迎面关上的门撞了鼻子。
新冬和她面面相觑,压声道:“公爷是当真不待见我们,不要我们伺候。”
橘春讪笑了下,“我听说有人近了女色就头晕,想是公爷在军中待久了,所见全是男人,所以不习惯女使伺候了。”
“那怎么办,将来不娶夫人了?若是光对夫人不晕,那夫人一个人伺候,岂不要忙坏了?”
两个女使在外面悄悄嘀咕,嗓音压得很低,却也传进了他耳朵里。他无奈地牵了下唇角,自己将公服脱下,又换上了罩衣,隐约闻见一股青栀的香气丝丝缕缕荡漾开,品鉴一下,这味道好像确实十分适合自己。
振振衣袖,扭好领扣,收拾妥当出门往花厅里去,远远就看见低垂的竹帘下罗裙往来,四角悬挂的花灯从暗夜中突围,那花厅是立体的,伴着刚起的一点薄雾,像瓦市说书人营造的一隅山海阁,渺渺茫茫间,鲜亮清晰。
烹霜刚巧端着茶盘出来,看见他便向内回禀,“公爷回来了。”
不一会儿那个翩翩身影便出现在门上,她穿得单薄,有种轻俏的美感,脸上挂着明快的笑,扬起袖子朝他招了招,“李判,就等你了。”
心里的凝重,在看见她时忽然就放下了,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周全好眼下就够了。
他举步过去,她引他进花厅,里头很热闹,惠小娘接过女使从食盒中端出来的点心盘子,精细地摆上桌面,一面招呼,“李判快坐,这就开席了。”
赵嬷嬷拖出了杌子,“快快,李判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