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王还是那样轻快的语调,笑着和同行的人说:“这两日我忙得很,想来拜访你们上将军,一直不得空。”话音未落到了门上,看见李宣凛,远远供起了手,“俞白兄,今日冒昧,要来叨扰你了。”
陪同在旁的赵灯原向内引了引,“殿下请。”
李宣凛眼里荒寒,脸上却浮起笑意,还礼道:“殿下哪里话,有事只管吩咐,何来叨扰一说。”
仪王迈进门槛,摆了摆手道:“城外拱卫的上四军这几日修整,官家命我协理,我忙那事忙得焦头烂额,今日刚回内城,想起有件事还未办妥,就先急着来找你了。”
他擅作戏,自己当然要奉陪,便吩咐衙役奉茶,一面殷勤引他落座。
两人在茶桌旁对坐下,仪王转头四下打量,这控鹤司衙门建得很气派,正堂高深,没有兵戈之气,两旁列满书架,连脚下的木地板,都打磨得能照出人影来。
“到底是要拱卫鹤禁的,官家很为控鹤司费心啊。”仪王笑道,“早前这里是冬藏库,没想到重新装点一下,变得这样堂皇。”
“仓房本来就开阔,略加改动就能用。”衙役送了茶水来,李宣凛接过亲自奉上,复又道,“衙门里都是粗人,用的茶叶也不讲究,还请殿下见谅。”
“若是要吃好茶,我就邀你去梁园了,也不到你衙门里来。”仪王含笑抿了口,搁下建盏后道,“说真的,你筹建控鹤司,上京好些有交情的都来托我,要将子侄送进班直中历练。我也知道控鹤司严明,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能推的我都推了,但有一人,实在是不好拒绝,所以今日厚着脸皮,来向你讨个人情。”
李宣凛抬了抬眼,“殿下与我还客气什么,控鹤司两万余人,填进一两个并不是难事。”
仪王颔首,笑道:“那我就不与你客气了,宣和殿大学士的夫人有个侄子,之前在捧日军任都尉,这几年仕途并不顺畅,得知禁中在筹建控鹤司,因此想换个衙门任职。都说树挪死人挪活,既有上佳的机会,不想平白错过。宣和殿大学士曾是我在资善堂的老师,老师有托,我不能不从,所以只好来求你,不论什么职务,给他安排一个,让我在老师面前交代得过去,就成了。”
李宣凛听罢思忖了下,“目下正好有个空缺,四直都虞侯定下三个,还有一员我正在几人之中考量,暂且没有特别中意的人选。既然殿下有托,那这个空缺必是要留给殿下的,明日只管让人到衙门来寻我,趁着组建之初,尚且好安排,若是到了大局稳固的时候,再有变动就难堵悠悠众口了。”
仪王闻言很是惊喜,忙向他拱手,“多谢多谢,我受人之托,原本觉得很难向你张口,你这样公正的人,这回瞧着我的面子徇私了,实在让我感激不尽。”
李宣凛抬了抬手,“殿下不要这样说,我奉命筹建控鹤司,本就是为禁中分忧,禁中与殿下又是什么关系,我在殿下面前拿腔拿调,岂不惹殿下笑话吗。”
所以他绝对是个知情识趣的人。
仪王眉眼间露出赞许之色来,无关痛痒的公事谈完了,就该讨论一下正事了,“我这两日要向般般提亲,你都知道了吧?上回圣人托了宰相夫人登门说合,易老夫人百般阻挠,今日圣人下令褫夺了她的诰封,接下来这亲事议起来,应当没有什么阻碍了。”
李宣凛说是,“先前我恰巧回了易园,正遇上黄门办事,易家老夫人已经被送往均州了。我也同小娘子商议了一回,易园转让,本就是为了应对易家老宅的人,如今这个麻烦解决了,择日就将产业归还小娘子。”
仪王缓缓点头,“世人常说人心不古,那是因为没有遇上俞白。你对郡公的情义,对般般的情义,我深深记在心里,多谢你在我离京的这段时间,替我看顾般般,没有让老宅那帮人欺负她。”
李宣凛笑了笑,“我曾答应过郡公,要护小娘子周全,现在殿下既向小娘子求亲,那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仪王却并未应承,略顿了会儿才道:“她将你视作兄长,常在我面前李判长李判短,我知道,这世上她只信得过你一个人,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取代你在她心中的地位。说句实在话,我十分怜惜她,她十二岁痛失父母,族亲又百般算计她,外家虽然疼爱她,毕竟隔了一层,好些事也不由袁家定夺。她至亲至近的人只有你,其实你比我更清楚,她究竟有多依赖你。所以俞白,万万莫要辜负了她的信任,也不要辜负郡公的重托,更不必因为她出阁嫁做人妇,就不再看顾她。上京的贵妇圈子,本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圈子,她单单有我还不够,更需要一个坚实的娘家靠山,至少让她不要身后空空,累了乏了的时候,还有人能供她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