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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歌(48)

作者:九月流火

天下本无魔,有的只是需要维持统治的当权者。

姬少虞脑子里一团乱麻,一会想到来自魔界、被视为罪孽和肮脏的常雎、黎寒光,一会想到名义上是他的未婚妻,其实和他有着根本利益分歧的羲九歌。

难怪白帝不喜欢他,姬少虞原本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现在想来,可能白帝压根就没把他当成自家人。

玄帝端起茶盏,浅浅呷了一口。他抬头看到姬少虞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不由生出股无名火:“本尊从小送你读书识礼,但你莫要被那些书教傻了。你总有一天要接过本尊甚至你曾祖的担子,你若是连这些事情都接受不了,日后如何管理天界?”

姬少虞在父亲的斥责声中垂下眼睛,起身请罪:“儿臣愚钝,辜负了父帝的栽培,是儿臣不孝。”

玄帝看着他大病初愈的模样,不忍再说重话,拂袖道:“罢了,你先养病吧。等病好之后,不要再成日跟着明净神女,让人看了辱没我北天庭的风骨。以后,你下午的课程都取消吧,改成帝王心术。”

姬少虞抿唇,心中十分不情愿。他的课程都是配合羲九歌的,她学什么他就跟着学什么,两人至少有相处时间。若是父亲更改了他的课程表,那他岂不是连见到她都很难?

他想要求情,但在玄帝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着唇沉默。玄帝压根不在意姬少虞的小情绪,他居高临下丢了句“你好自为之”,就负着手走了。

姬少虞本来就是强撑着身体,玄帝出去后,他脱力跌倒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没有告诉玄帝幻境中真实景象,如今听了玄帝揭秘,姬少虞愈发确定,幻境中那道神秘的声音,和魔柱,或者说和混沌阴气,关系匪浅。

头晕目眩中,姬少虞耳边似乎又响起蛊惑:“听到了吗,我才是世界本源。跟随我,我就可以赐予你无上力量。”

作者有话说: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在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故天去地九万里,后乃有三皇。

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为星辰。皮肤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

——东汉末·徐整著《三五历纪》

第23章 白帝至

自从那天之后,黎寒光就和羲九歌维持着单纯的金钱关系。格斗课每三天一次,为避人耳目定在晚上进行,两人白日出现在人前时,依然是一副不熟模样。

姬高辛、姬宁姒回金天王府休养,姬少虞被玄帝叫回北天庭,雍天宫只剩下黎寒光和羲九歌继续上课。法术课上,也只剩他们两人。

学官别无选择,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试着让他们两人组队。然而,黎寒光和羲九歌的契合却远超学官预料。

羲九歌的神力源源不断,攻击时范围广、威力大,黎寒光却习惯神出鬼没,每一招都出得恰到好处。他们两人属性相反,战斗风格相反,放在一起练习,往往有奇效。

学官看着试练台上冰火两重天、法术狂轰乱炸的场面,心里由衷感叹,这才叫棋逢对手。这两人交手,根本不需要学官指点。学官甚至觉得,他压根打不过这两人中任何一个。

学官默默在心中祈祷,希望玄帝太子回来后,不要迁怒于他。明净神女专挑着魔界质子打,学官能有什么办法。

又一道神火在黎寒光身边炸开,幸好黎寒光从小在死人堆里摸爬,身体已形成条件反射,要不然刚才必然要负伤了。

黎寒光默默在心中叹气,抛去感情因素,羲九歌这类对手无疑是他打斗时最不愿意面对的。

火力压制,法宝众多,攻击时不计成本,而且只要外界有阳光,她就能不断从环境中补充神力,除非把她杀死,否则她的法力永远不会枯竭。黎寒光又不可能真的伤害到她,只能每次都集中注意力,高强度对战一个时辰。

可惜羲九歌看起来却完全没有顾忌,下手时狠极了。黎寒光再一次惊险躲开,他怀疑昨日他教她格斗时下手太重了,惹恼了她,今日她借机出气来了。

羲九歌双手凝聚着一团金光,手掌化圆,手指玄妙变幻,随着她的动作,她身前现出一个浅金色的法阵,上面的卦位飞快变化,最后一条火龙从法阵中心钻出,呼啸着朝黎寒光冲去。

黎寒光左右躲闪,在火龙即将击中他时敏捷地后空翻,从龙头上跃过,指尖射出几道寒钉,击在火龙关窍上。火龙灵窍被堵,灵气流转不通,逐渐消散。在火光彻底退散的那一瞬,一柄刀也穿过热浪掩饰,迅猛又无声地朝黎寒光逼近。

黎寒光脚尖轻点,朝试炼台边缘跃去。他刚刚踩住擂台线时,身体也停止了。羲九歌握着刀抵在他脖颈上,问:“怎么不躲了?”

黎寒光有恃无恐地用眼神示意旁边:“下课了。”

羲九歌一看,确实,试炼课结束了。羲九歌收回刀,问:“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停下?”

他其实不确定,但是他了解她。他从她的招式中感觉不到杀意,所以愿意用自己的性命赌一把。

现在证明,他赌赢了。她似乎不再忙着杀他了。

黎寒光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差点命丧黄泉,他没事人一样跟在羲九歌身后,自然地跟着她往外走:“现在我确定了。神女最近似乎对我手下留情许多。”

羲九歌脚步微顿,回头看他:“你觉得我打得太轻了?”

“那倒不至于。”黎寒光在羲九歌面前不敢装模作样,赶紧真诚作答,“我只是相信神女公私分明,就事论事,不会误伤我。”

羲九歌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台阶下走。她没否决,那就是默认了,黎寒光不紧不慢缀在她一步之后,问:“说起来还有一事,在下愚钝,没参透神女的意图。敢问神女上次给我的那两本书,到底是何用意?”

他已经研究好几天了,实在找不到书上有什么暗杀手段。黎寒光想不通,索性挑明了来问羲九歌。

羲九歌一边走一边拔出脑后发簪,将长发抖开,随意道:“书能有什么用意,自然是用来看的。”

黎寒光怔了下,没跟上羲九歌的思路:“什么?”

羲九歌已走下试炼台,她盘起来的长发也像瀑布一样倾泻。她随意甩了甩,将长发拢在身后,说:“好好看书,看完之后写三篇感悟以明道心。”

黎寒光莫名其妙就被布置了作业,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会,说:“那似乎是教人向善的书,而且是给小孩子启蒙用的。

羲九歌刚刚散了头发,发尾蓬松杂乱,不似平时规整。她回头,眼睛大而圆,有几缕毛茸茸的碎发挂在她嘴边,瞬间拉近了不少距离感:“我姑且也算你的长辈,还不足以教你启蒙吗?”

她的眼神坦荡直白,看起来是真心在给“晚辈”布置作业。黎寒光轻轻挑了挑眉,看着她没有应话,两人对视,黎寒光的视线逐渐下移,忽然俯身,为她挑去拈在唇边的碎发:“神女说的是。我这就回去准备,来日请神女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