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铎听到瑶姬的话,眉峰皱起:“她被谢老夫人发现了?谢老夫人没为难她吧?”
瑶姬嗤笑:“何止,我去的时候她正在罚跪,看样子已经跪了一夜了。”
萧子铎抿住唇,表情十分克制。瑶姬瞥了眼,道:“怎么,心疼了?早就和你说过,你们俩人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你们两人一个是养在富贵笼中的鸟,一个是连一口食物都要自己搏杀的鱼,注定走不到一起。这一百年我见过太多这种事了,有比你们认识时间长的,也有比你们反抗激烈的,但最后要么女方屈服,要么男方另娶他人,他们的家族还远没有你们的复杂呢。你一个人总不能对抗悠悠众口,早点看开,各安天命吧。”
萧子铎听后默了片刻,问:“既然如此,你是妖,你的心上人却是个道士,你为何执意于他?”
瑶姬被冒犯到,语气立刻激动起来:“你在胡说什么?我的阮郎和那些臭道士才不一样,他说过众生平等,妖怪和凡人并无区别,除非妖怪犯错,否则他不会不问青红皂白杀妖。他早就知道我是狐妖,可是,他从未嫌弃过我。”
萧子铎说:“连妖和修士都能在一起,为何我和皎皎不行?我无须征得天下人同意,只要她愿意,其他人怎么想又有什么重要。”
瑶姬看着萧子铎,知道劝不动了。瑶姬无所谓地扇扇翅膀,说:“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你就试试吧。谢玖兮说你魂魄差点离体,我记得河陵村没什么大鬼,哪路神仙能把你伤成这样?”
萧子铎淡淡说:“不是鬼,是人。北方来了个派头不小的人物,接下来估计不会平静了。这些事我自有准备,你回去告诉皎皎,安心休息,不要和谢老夫人对着干。老夫人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瑶姬这些年经常和谢玖兮、萧子铎来往,知道这两人的秉性。谢玖兮看着高不可攀、不好接触,其实为人赤诚,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答应了就不会食言。但萧子铎却相反,他看起来温柔良善,实则满肚子心机,明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却阴招不断,能让你吃了亏还说不出口。
瑶姬便吃过不少暗亏。刚才对着谢玖兮时,她敢狮子大开口要丹药,如果萧子铎也在场,她绝对不敢提这种话。瑶姬没有透露她这趟价值两炉丹药,说:“好,我会带话给她,至于她听不听,我就管不着了。”
萧子铎点头:“我明白。对了,太阳石的下落你有眉目了吗?”
“我问过族人,他们也不清楚。天狐中活得最长、见识最深的长老闭关了,我现在在族地里等他出关,若我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传给你们。”
萧子铎颔首应下。这时隔壁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南阳公主醒了。萧子铎朝窗外看去,鹦鹉歪了歪头,眼中划过一阵红光,狡黠灵巧的神态立刻消失不见。
萧子铎起身,握着画卷在支架前轻轻一扫,鹦鹉哇哇叫了两声,拍打着翅膀飞出窗户。萧子铎将拓跋绍的画像妥善封好,然后就走出屋子,停在窗外轻声询问:“母亲,您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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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仆妇进来送茶,看到谢玖兮还跪在地上,十分惊讶:“四娘子,您莫非跪了一夜?”
谢玖兮淡淡说:“这不是祖母要求的吗。”
仆妇挑眉,一脸欲言又止:“四娘子,您也太……实诚了。老夫人走前特意赶走了屋里的丫鬟,反正没人看着,您起来也不会有人发现,娘子何必这样死脑筋?”
谢玖兮道:“这我就不懂了,罚跪是祖母说的,昨日我认真讲道理,你们说我忤逆长辈、故意气祖母;我如你们所言跪了一夜,你们又说我不知变通。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仆妇叹气,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四小姐美则美矣,但脑子不太正常。这么简单的道理七岁小儿都懂,她却一板一眼,竟真对着一个空屋子跪了一宿。
仆妇语重心长道:“四娘子,有些人情世故说是说,做是做,只看您怎么选择。老夫人那么疼您,怎么忍心看娘子罚跪,您去向老夫人认个错、服个软,以后就不用再受这种罪了。”
谢玖兮看着檐角逐渐爬高的阳光,静静说:“我没错。”
“唉!”仆妇恨铁不成钢道,“老夫人年纪大了,您就说些老人家爱听的话骗骗她,一家人,讲究什么对错?”
谢玖兮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为什么家人就可以模糊对错界限了?我这次说违心话,日后便要答应更多违心之事,不如从一开始就揭开,让祖母知道我的想法。”
仆妇从没见过谢玖兮这样执拗的娘子,世家女一出生不愁吃不愁穿,唯一需要努力的无非是嫁个好夫家。皇后和谢老夫人都向着谢玖兮,这可是天大的优势,明明谢玖兮说些好听话就能让自己一生顺遂无忧,她为何非要跟老夫人对着干呢?
仆妇无法理解,她叹气一声,给谢玖兮倒了茶水就离开了。既然谢老夫人的人已经表了态,谢玖兮也无需为难自己,她起身去喝茶,放下杯子时,看到桌边多了一张纸条。
谢玖兮打开查看,上面是瑶姬鬼画符一样的字迹,说萧子铎无事,她继续回族地打探太阳石了。
谢玖兮长长松了口气,萧子铎没事就好,她被罚跪不痛不痒,如果这件事惊动萧家,谢颖借题发挥起来,萧子铎就不止跪一晚上这么简单了。
罚跪一事不了了之,但谢玖兮不肯认错,她依然没法出门。这回谢老夫人派了好些丫鬟,十二时辰盯着她,谢玖兮就是想偷溜都没办法。
正好瑶姬那边也要等长老出关,谢玖兮便安心待在家里,研究不死药的配方。一晃两个月过去,谢玖兮突然大清早被人拽起来,又是上妆又是熏香,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
等登上马车时谢玖兮才知道,今日宫廷设宴,皇后谢韫容邀请娘家妹妹们进宫小聚。本来这只是晚辈之间的聚会,但谢老夫人却破天荒出门,要亲自带着谢家娘子们赴宴。
谢玖兮莫名感应到,谢老夫人这次出行,是想替她说亲。
祖母竟然铁了心要将她嫁出去?谢玖兮想到那日谢老夫人的话,忽然觉得惶恐。
她会嫁给门第相当的郎君,萧子铎也会有自己的妻子。他们两人各自有了更亲密的人,很快就会忘掉对方。
谢玖兮无法想象,有朝一日她对于萧子铎也会变成“别人”,无论她经历什么,他都不再关心了。
因为这个缘故,谢玖兮一路都很低沉,没多久谢家的马车驶入皇宫。宫门守卫将他们拦下来,谢家仆从上前交涉,谢韫玉趁这段工夫再一次检查自己的仪容,谢韫珠百无聊赖地张望着帘外的景象,唯独谢玖兮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心不在焉。
谢韫玉看到,忍不住刺道:“四妹没睡好吗,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今日这场宴会可是皇后为了你专程举办的,四妹这样懒洋洋的,岂不是会被人说我们谢家怠慢?”
谢玖兮满心满眼都想着萧子铎日后会娶妻,压根没兴趣搭理谢韫玉。谢韫玉见谢玖兮如此无视她,像是脸上被扇了一巴掌,她正要再刺,突然马车狠狠一晃,谢韫玉和谢韫珠狼狈撞到车厢上,差点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