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明华裳拒绝,她从衙役手里接过火把,慢慢走到封锟身边,用火光照尸体。
众人看着这幅场景都有些害怕,宝珠试道:“王妃,您在看什么?”
明华裳不语,过了一会她忽然开口:“来人,把这块木板撬开。”
衙役们不明所以:“王妃,这是通铺的木板,没法撬。”
“不,这里有暗道。”明华裳指向地板上的血迹,“其他地方血都是淌着的,唯独这条木板上的血迹是流下去的,这下面一定有问题。”
衙役们在地板上敲打,明华裳等得无聊,捡起鸠杖来回把玩。身后忽然传来衙役惊骇的声音:“王妃,这下面真的有东西!”
明华裳回头,封锟头朝向的地方竟真的抬起一块木板,下方露出一个黑不见底的洞。高窄陡峭的台阶连着洞口,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处。
衙役拿着火把往下望了望,莫名感到胆寒:“王妃,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得问封家。”明华裳回头看向宝珠,“宝珠姑娘,摘星楼为什么会有密道?这下面通向哪里?”
宝珠瞪大眼睛,也被这条密道惊得不轻:“王妃恕罪,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内院的丫头,仅管老太爷房里细软,实在不知道府里怎么会有一条暗道。”
明华裳神色冷静,有条不紊道:“既然三楼有密道,那就说明摘星楼定有其他入口,不一定非要通过正门上楼。所以守卫明明没有看到人靠近,凶手和封锟却已经通过密道上楼。他们不知道特意约定还是意外相遇,总之在三楼碰到了,就是守门衙役听到的说话声。但两人可能发生了冲突,凶手将封锟一刀封喉,通过密道逃走。衙役上来后只看到尸体,才会以为封锟是凭空出现的。”
明华裳眼睫微敛,低声道:“这么看来,初三那日亥时后,未必没有人上楼。”
旁边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由问:“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明华裳打住思绪,说:“现在还不着急想这个,来人,拿烟来,看看这条密道通向何方。召集封府里所有人,如果有人不肯来,一律以疑犯论处。”
明华裳发号施令时冷静从容,十分有震慑力,众人连忙照办。官兵在楼上用烟熏暗道,宝珠去各院召集封府主仆,明华裳则往集合的正厅走。但摘星楼的楼梯实在太陡了,明华裳只能拿着封老太爷的鸠杖,小心翼翼下楼。
封大太太、封二太太正被诅咒吓得惶惶不安,突然听闻雍王妃来了,让所有人去正厅。她们不明所以,但还是得照办。等她们换了衣服上了妆,带着众多丫鬟婆子到地方时,其他院的奴仆已经集合完了。
明华裳坐在主位,封大太太、封二太太一左一右落座,宝珠垂着手站在侧面。封二太太眼睛都是肿的,问:“雍王妃,都这么晚了,您叫我们来有何贵干?”
明华裳扫过人群,对坐在一边抹眼泪的封大太太说道:“大太太,节哀。我们本来给封大郎留了护卫,但大郎说封府的家丁足以护他平安,不用官兵跟着,我们就没有强求。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惨案。大太太,封大郎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封大太太昨天还在幸灾乐祸封二太太早早做了寡妇,没想到转眼就轮到她。她捏着帕子擦眼泪,说:“我也不知道。我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丫鬟吵醒,说是大郎死了,我这才发现大郎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怎么会这样,明明大郎晚上回来时还好好的,他兴致很高,喝了两杯酒,和我说今日要早点歇息,谁知道……”
封二太太垂手坐在一边,冷冷笑了声。封二郎刚死,封大郎就高兴得喝酒,活该他被人捅死!
明华裳点头,问:“你们院夜里可锁门了?钥匙在谁手里?”
“钥匙在看门婆子……哎呀。”封大太太皱眉,这才意识到,“今夜好像没锁门。大郎说他会照应,让我们不用管了,我就没再问。”
封大郎不让人锁门,入夜后没惊动封大太太就不见了,看来他是计划好了主动出去的。明华裳问:“你可知封大郎今夜去和谁见面?”
封大太太摇头,同样一片茫然。明华裳转头问宝珠:“府里人都叫来了吗?”
“各处我都派人去叫了。”宝珠弯腰,低声和明华裳说,“但外院临时招募的护院屋里是黑的,地上被翻得乱七八糟,人都不见了。”
“什么?”明华裳面色严肃起来,问,“他们是哪里招募来的?”
宝珠摇头:“不知道,是老太爷和管家找的人。”
明华裳派两个衙役去外院检查,没一会人回来了,对明华裳说:“王妃,属下去问过了,那群人为首的叫董海,他们行事乖张,封府的人不敢靠近他们,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但屋里很多东西没收拾好,应当是仓促离开的。属下还在角落里找到了这个。”
衙役将一块脏兮兮的红巾递上来,上面还凝着黑褐色的不明痕迹。明华裳搁着帕子接过,来回看了看,问:“你们可认得这是什么?”
堂中众女眷都摇头,显然对粗人的东西兴趣寥寥。唯有宝珠脸色变了变,迟疑道:“王妃,奴婢记得听人说过,黄龙山有一群土匪,占山为王,无恶不作,经常劫掠往来商队。他们会在左臂上系一条红布巾来区别身份,每次他们下山,只要胳膊上没有红布的人,无论老少妇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老太爷招募的那群江湖游侠,莫非……其实是土匪?”
宝珠的话说完,堂中一片惊哗,女眷们吓得面无血色,封二太太想到什么,忙问:“那老太爷、二郎的死,是不是就是他们做的?”
封大太太想到丫鬟说封大郎是被割断喉咙死的,悲上心头:“大郎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爹在世的时候偏心弟弟,好不容易拿回家产,才过了一天舒心日子,就被爹和弟弟引进来的狼害死了。你就这么去了,让我们怎么办……”
三天前封大太太和封二太太还能装出妯娌和睦的模样,但随着封老太爷、封二郎、封大郎接连死去,大房二房的矛盾不断激化,如今,她们两人连面子情都维持不住了。封大太太当着全府人的面骂二房,封二太太不甘示弱,也凄凄切切哭了起来。
一时间正堂哭声连天,哀切不绝。明华裳没空听她们哭丧,起身说:“两位太太情绪激动,不适合议事,我们改日再谈吧。宝珠,府里可有笔墨,我给王爷传信,让他调兵剿匪。”
宝珠一听忙道:“有,王妃请随奴婢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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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一袭人马逆着霜雪飞驰,一直没入山影深处。李华章在一个山坳处下马,守在路口的人忙上前,给李华章行礼:“雍王殿下。”
李华章淡淡挥手,快步走向山坡:“管家人在何处?”
“在山坡底下。他的马不知怎么惊了,拖着他一直跑到这里,这个山坳路险,他没抓住缰绳,从坡上滚下去了。”
衙役一边说一边给李华章比划,李华章朝黑洞洞的山坡下看了看,伸手:“火折子。”
衙役们忙吹亮火折子递过来,道:“雍王小心,刚下了雪,下面的路不好走。”
李华章拿着火折子,在山路上如履平地,没一会就和衙役们拉开距离。山坡上的碎石有滚落痕迹,有些尖角上还挂着血迹,李华章循着血痕,在脑中还原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