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太子越发紧张。韦妃听着两旁山呼海啸的“太子千岁”、“太子妃金安”,只觉得心潮澎湃,而女皇坐在最前方,又该是何等风光?
这时候韦妃感觉到身边人在抖,她飞快瞥了太子一眼,颇为恨铁不成钢。她借着衣袖的掩饰,用力按住太子的手,唇齿微动说:“殿下,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可失态。”
这是他们重回长安的第一战,也是证明太子地位至关重要的一战,决不能哑火。太子感受到妻子的决心,总算找到了支柱,慢慢镇定下来。
太子夫妻的车后才是梁王、魏王,再之后是相王、太平公主、定王。
相王的车经过时,临淄王兄弟几人护卫在父亲车侧,两边百姓看到年轻英武、锦衣骏马的临淄王,欢呼声换了一个调子,许多女子不管成婚的没成婚的,热情地朝马上抛来香囊手帕。
大唐女子,就是如此热烈豪放。
江陵抱臂站着,啧声道:“她们香囊里装了石头吗,扔得这么远?你看那个荷包,掉在地上都咣当一声!这么重的东西照着脸扔,命不够硬都走不完这条街。啧,游街这种事,请我去我都不干。”
明华裳幽幽瞪了江陵一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能走御街的,除皇族外,只有凯旋的将军和登科的进士。你尽管放心,你不会有这种烦恼的。”
“哎!”江陵挑眉,不乐意了,“你看不起谁呢?”
“那你说说你能够上哪一种?尚公主,中进士,还是打胜仗?”
以江陵的脑子,文学这条路彻底对他关闭了,数来数去也只有凭他的脸混个驸马当当。江陵却仿佛被激怒了,说:“谁说的,我怎么就不能率兵打仗了?”
明华裳呵呵笑了笑,没接话,意味不言而喻。江陵恼了,撸袖子要和明华裳掰扯掰扯,这时候明华章的声音清冷传来:“江安侯过来了。”
江陵听到父亲的名字本能一震,抬头,果然看到太平公主的銮驾辚辚而过,江安侯和驸马定王骑着马,就跟在马车两侧。
江安侯看到江陵,不动声色瞪了江陵一眼,江陵霎间泄气,颇为无趣地转过头。
皇亲国戚们走完,后面跟着的就是普通公侯伯府了。明华裳很快看到镇国公,激动地跳起来挥手:“阿父!”
此时女皇的辇车早就已经回宫了,百姓主要看的是郡王公主,他们这些半吊子爵位可有可无。路边人群已经散了很多,他们也无须入宫复命,可以自行散开回家。
镇国公远远看到路边站着一位清风朗月般的郎君,旁边是位活泼娇艳的小女娘。镇国公看着一双儿女心酸不已,忙下马走向明华章和明华裳:“二郎,裳裳,四个月了,你们怎么也不回封信,教阿父好想!”
第75章 行止
镇国公走近后,才注意到还有一位唇红齿白的俊俏郎君。他迟疑:“这位是……”
“这是江陵。”明华章抢在明华裳之前介绍道,“江安侯的世子。”
镇国公了悟,面上的表情郑重起来:“原来是江安侯的公子,失礼。”
江陵被自家老子吼惯了,没料到明华章、明华裳的父亲竟然如此……慈爱。他忙回礼:“镇国公折煞我也,您是长辈,我怎么敢当您的礼?”
镇国公和江陵寒暄了一二,干巴巴问了两句江安侯的身体,然后就没话了。
他们这种毫无存在感的公府,完全没法和大权在握的江安侯比。明家和江府素无往来,镇国公都不知道,明华章兄妹什么时候和江安侯的公子这么熟了?
明老夫人听说江安侯世子在,也在孙女、丫鬟的搀扶下下车,二夫人、三夫人跟随其后。女眷们的视线从江陵身上扫过,旋即齐齐落到明华裳身上,目光中是隐晦的深意。
没听说二郎和江安侯世子走得近,那就是为了明华裳而来?世子竟然带着明华裳站入江家的天棚,这岂不是意味着见父母?
二夫人、三夫人的脸上都浮出些难言意味,明老夫人也对这件事很关心,不动声色问明华裳:“二娘,无功不受禄,你们怎么站在江家的棚子里?有失礼节。”
江陵一听没多想,大咧咧道:“老夫人您别怪她,是我在街上看到他们,把他们叫过来的。”
明老夫人慢慢哦了声:“江世子真是侠肝义胆。二娘,你怎么和江世子认识的?老身竟还不知这事。”
明华裳和江陵在终南山打闹惯了,占江家的棚子站一站,谁都没当回事。如今听到祖母别有深意的询问,明华裳才慢慢转过弯来。
不好,祖母该不会误会了吧?别吧,她和江陵?
明华裳心情复杂,委婉撇清道:“祖母,您误会了,我和江世子不熟。”
不熟能让她站到江家的棚子里?大街上这么多人,江世子怎么不对别人发善心呢?明老夫人并不相信这种话,继续问:“那就多谢世子了。这个孩子以前不常出府,刚来长安人生地不熟,我还怕她不识路呢。幸好有世子,多谢世子帮忙。”
江陵正要豪爽地说不用谢,忽然被明华章截住:“祖母,您忘了,二娘去德业观修行了,昨日我才接她来长安,今日是她和江世子第二次见面。我和江世子在飞红山庄有过几面之缘,世子今天肯仗义相助,实乃性情中人。”
江陵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第二次见面?”
明华章回头,平静注视着他:“你忘了,在飞红山庄谒见太平公主时,二娘也在堂上。不过当时人多,你没印象也是常理。”
江陵慢慢应了声:“啊?哦,对,原来飞红宴的时候,你们兄妹也在。”
这段时间天天见面,江陵几乎都忘了,年初他们一起去过邙山,在那里才相识。
明老夫人看到江陵的表现,心里说不上的失望。看得出来他们确实不熟了,她竟然期待明华裳这个只懂吃喝的小废物开窍,真是猪油蒙了心。
明华章觉得江陵再待下去肯定露馅,淡然说:“江世子,江安侯刚才派人来传话,让你赶紧回府。你还不走吗?”
江陵一言难尽地看着明华章,有事江陵,没事就叫人家江世子,呵,他下次再管他们,他就是狗!
江陵气冲冲走了,等人走远后,镇国公试探地问:“裳裳,你和江世子……”
明华裳光听这个假设就牙疼,赶紧打断:“阿父,你想什么呢?我和他不熟,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没可能的。”
镇国公叹息,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遗憾:“竟然是为父想多了。以前听说江安侯长子跋扈,我还以为是个纨绔子弟呢。没想到今日一见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倒也是个不错的少年郎。”
明华章冷冷打断镇国公的夸赞:“父亲,你想多了,他就是个纨绔子弟。”
镇国公只能忍着遗憾叹气:“也是,齐大非偶。我们裳裳聪明活泼,善解人意,肯定不缺求亲的儿郎。哎对了,裳裳,你不是在德业观吗,怎么出来了?”
明老夫人听到明华裳和江陵不是那种关系后就冷淡下来,在明妤的搀扶下回车上了。镇国公问话时,周围二房、三房的侍从不约而同竖起耳朵。
明华裳尴尬地笑着,说出来他们可能不信,其实她也不知道。
明华章再一次接过话题,完全代替了明华裳发言:“是我把她接下山的。父亲和祖母时隔多年终于搬回长安,这么大的事,她缺席不妥,所以我就带她回来了。离观时我已经和观主请示过,观主说只要心诚,在哪里修道都可以。正好镇国公府东北有一个清静的跨院,我打算让她搬回家里住,在府里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