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忽低喝了一声:“你们也好来了吧?吴署、张路、刘七?”
只见水中草丛,忽然一下就冒出了三个人影。
程非望着裴红棂忽森然一笑,她这一笑森然中另有妖诡,只见她的眼中也生起了一丝妖诡之意:“你可能很想知道,这三个人又是谁?”
裴红棂已觉不妥,只听程非道:“他们都是‘清流社’的杀手。”
裴红棂一楞。程非已冷冷道:“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温家班埋伏得如此周密,我却还想救你?”
她的面色忽然一变,一张极淡素的容颜上重又生出一抹乖张之意。
“那是因为,我不是要救你,而是要杀你!”
“而且是,亲手杀你!”
她静静地望着裴红棂,脸上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神情。裴红棂面色一变,退了一步,怔怔地望着她:“为什么?”
程非似恼于她还有如此镇定的胆气,冷笑道:“你还问我为什么?你还有权问我为什么?因为嫉妒!因为你是我平生最恨的情敌!”
裴红棂望着她的张狂一面,一双眼却似深深地看了进去。她忽然摇了摇头,肯定而决绝地道:“为什么?”
程非也狠狠地望着她,似要在她脸上榨出一点怯意来。
裴红棂微抬容面,一双眼清定定地直视这个情敌,口里简短而镇定地说:“我知道原因不是这样的。”
程非的面色一瞬间由极乖戾变得极为沉静,她口齿交激,如冰击桨,冷冷道:“没错,这不是原因,但真正的原因告诉了你,只怕反倒伤了你。”
她一扬头:“只为、清流社必须杀你。”
“愈铮生前就是清流社的人。他们欲于浊世狂流中有所匡护,而你身怀《肝胆录》,分明已担负了太多愈铮留下的你却无力保护的秘密。”
“要想让这秘密永绝于世,不给敌人可乘之机,清流社和我们,也就只有杀你!”
裴红棂脸上的神色却反而生出一点豁然。她虽未涉世路,但对这天下自有她一个聪敏女子的那一份洞达。她知道这是真的。可她的脸上反没有悲伤,而是生出一丝寂寞。——世事一场冰雪,愈铮说得不错——世事一场冰雪……朝野之争,正邪较量,也不过如是。
她的心底忽升起一种大笑的悲慨:愈铮如果活着,他会怎么说?他建立的清流社,为的就是匡济天下弱小,为的就是一个正义。可他们为了正义之事,却必须以屠戳无辜弱小以为手段吗?当然这手段自有他们所谓的‘目的’。
但为了达到那终极的‘目的’,就必须采取那与目的分明背驰的手段?裴红棂的唇边忽生哂笑,她忽然明白了愈铮生前的神色为何总是那么落寞,他于人群、哪怕是同袍中又为何那么寡合。他,决不会以目的为辩护,施如此乖张手段而又自期正义,自云为图大事必行常人所不为。
裴红棂微微低头——她的身量原比‘窈娘’程非就要高些。原来、她也是清流社中的人?也是、愈铮于此苍凉人世中不多的一个知己?
她不怪她,但她望着程非之时,眼中不免带了丝悲悯的俯视之意。只见她唇角绽开了一丝微笑:“你杀吧。”
一挑眉,裴红棂道:“只要有助于你们的天下‘大事’,我绝不会略加抗拒。”
她的眼中却有一丝敦厚已极温柔已极后的犀利:“何况我也抗拒不起。”
程非的目光中却忽然笑了——她不懂她,这个女子还是并不懂她,没有人会象愈铮一样的能读懂她!她也也不情愿她能读懂她。
只见她一笑出钩,这一钩突然而发,指向的是裴红棂的脖颈。接着她口里忽低低一啸,那盘距于她肩头的‘小金’就已一跃而起,它扑向的也是裴红棂。
对付裴红棂这样的一个女子,难道她也需要而对华、苍两姓四大高手也没动用的‘钩蛇’双击?
那‘清流社’的三个杀手目光中不由也起了一丝惊疑。吴暑、张路与刘七心头几乎同时在想,看来,‘窈娘’程非对那裴红棂所怀已不只是寻常嫉忌。
只见那金光一闪,那小金蛇儿已疾飞而起,但它看看快飞向裴红棂身边了,眼见就要一击得手、让那‘清流社’三杀手也不由一松气之际——毕竟他们虽身为杀手,却也不愿就这么屠杀这样一个红颜弱女——那蛇却于空中突然折向,那三人还在一愣,却听得吴暑口中已发出一声惨叫,张路与刘七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却见那小小金蛇一跃之间已快得让人难辨得飞到吴暑唇边,一吐信,尖利地就咬了吴暑一口,然后一钻,这一钻几乎就全身钻进了吴暑的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