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忽传来紧急的剥啄声。牟奔腾笑叫了声:“进来。”
进来的却是他教中快马。他手里还握着一个鸽子,只听他急急道:“牟先生,大事不好!宁王起兵才反了十三天,杨州城外,他的属下亲卫果毅军参军高起忽然起兵反水,中宵兵变,于众将无查之下,已缚了宁王,押解朝廷去了。宁王的大事已经去矣!”
牟奔腾的神色也不由巨变。却听那快马道:“据高起反水前曾说:肝胆一录下,尽有忠良!好象他是什么肝胆录中的一人。万车乘万帅措手不及,传言先生,说这次肝胆录一事咱们料错了。他现在也不知手下天下兵镇中到底隐伏了多少《肝胆录》中人,不知到底哪些人名为顺从,实为奸细,更不知天下为《肝胆录》所控的兵力共有多少。杜护法也鸽传书,说朝中清流社也有异动,似乎丁夕林的妻兄祝栋廷已煽动清流社,在朝中做梗。万帅说,这次之事,只有先让他。敌情未明,暂忽发动了。让先生暂时虽勿离江西,但一切,都等谋定而后再说。”
牟奔腾颜色巨变——耸动宁王造反本是他们东密欲以教治国的一着重棋。待其势成,即可拥立,或可由万车乘发兵讨平。那时,文武两道,左右逢源,朝廷无论如何都是他们的天下了。
可是,高起?——他成然是那《肝胆录》中人?自己东密的一场好局居然真的坏在了《肝胆录》手里。就这么其势才起就被扼杀之?
牟奔腾脸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肝胆录中人结盟极其秘密,却是有谁有如此能力能控制它,令其发动?丁夕林已死,裴琚重创,月旦主人还在宫里。
他心头忽怒气勃勃,想起了三个字,愤然一哼:“裴红棂,我东密居然栽在了你一个女子手里!”
鹰潭华府之中,喜宴正开。外面贺客满门,华老太太与苍九爷俱在高座,他们颔首对视,无声一笑:法相居然刹羽而归,他们料得没错,他们传递的消息果然有用,萧骁终于还是出了手了。
而后廊下的喜屋之中,新人正自独自坐着。
她刚刚已拜过堂,这时独坐于新房之内。
四周终于没人了,一只好美的素手一伸,轻轻把那盖头揭开。
——婚姻,这真的是自己期待好久的一场归宿吗?
红色的盖头轻轻掀起,映着满屋喜庆的装饰,盖头下露出一张素丽的脸,淡淡然的脸,也终于有一点安定感的脸。
那是……嫣落的脸。
——华池,据说她的夫婿就是那个温文尔雅而又精明练达的华家长孙华池。以后的日子,就算不上幸福,也总该是安稳的了吧?
她摸了摸身下的床褥,忽想起一些床第之间的事。从今以后,那些事,无论她喜不喜欢,总之,是有个合情合理的名目了吧?
可她这时,象生平头一次睁开了眼,她接着没再多想她那个夫婿,男人,总不过就是男人的。她却在想起另一个人。
那是……苍华。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她好过的人,虽然他从来没曾说过什么。他象是……很怕羞,因为他从来不敢看自己的眼。
她记得他送自己上轿时的脸,那一张粗犷的不乏男儿汉模样的脸。那脸第一次直面着她,因为,他也知道:如此一别,已成永绝了吧?
她的手轻轻地在床褥上抚过,象抚在那张脸上,心里头一次,有那么一丝丝的温暖……
尾声、拜印
鲁狂喑的万柳山庄中,万柳如军,排列如阵。一根柳丝就是一根扬起的马鞭,而老而硬的根,象是他那弥老弥辣的情怀。
快要飘落的柳叶是数不清的一把把弯着的刀,直待秋风卷起时,你才能在它的柔媚中看到它的肃杀。
后园,石径,干净净的石径,因为秋,两边有扫过的落叶。
这里是万柳山庄的小校场。鲁狂喑祖上曾是朝中良将,家中也设的有小校场。他的家中,还有开国天子圣谕特设的子弟兵。
——裴红棂正自缓步而入。
那些兵士不多,不过百余之数,都是鲁家子弟,这时都刀戟鲜明的阵列于校场之内。
——她足下路的前方,通向一个已筑了好多年的石坛,不高的石坛。
——可她知道那坛子的意义。那是个将军之坛。如今,她却要把它借用了,借用来做那愈铮毕生心血苦心结就的一坛。
——她耳中想起愈铮的话:“这一册《肝胆录》,事关天下兵权。我凭之与东密相斗的就靠这个。天下兵镇,尽多热血男儿。东密意图以教治国,一旦发动,扰乱天下,其祸必烈。从当年丁老中书起,就已秘结天下军旅热血男儿,他们有的甚或不惜万死,投入东密。到我手中,终于结成得《肝胆》一录。这是一册秘不为人知的结盟。东密一旦事发,可凭此录阻之。天下七十一路兵镇,入我录中的豪杰也共有百余人。他们虽多位居偏职,但情怀勇烈,心系天下。时危节乃现,板荡识忠良,手中真正操有可与之共生死护天下的兵士。这一录,你可切切慎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