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积威甚重,这一发作吓得朱嬷嬷心慌意乱,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夫人息怒,老奴知错了。请夫人明鉴,老奴自七岁跟在您身边,如今已近四十年,从无二心。”
说起这近四十年的经历,戚氏有些动容,叹道:“我知道你是子舒的奶娘,打小就疼他,总爱依着他的性子来。但这事非同儿戏,不能由着他胡来。他心里念着那清华郡主,清华郡主如今也是自由身,两人心里存了那个念头也不奇怪。但他就没想过,我们这一房两代单传,只得他一人,我和老爷还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儿孙满堂呢。丹娘还好,到底软善,心里再难过也不过是躲起来哭一场罢了,断不会做那乌七八糟的事,可若是换了那人,这家里只怕就要不太平了。她身份高贵,就算是我她也未必放在眼里,又如何会让其他人有好日子过?咱们家无福消受。”
“老奴记住了,以后会劝着公子爷的。”朱嬷嬷松了一大口气,还好,夫人只想着自己是偏颇公子,没有疑心到其他方面去。看来夫人主意坚定得很,以后不能再提这个话了。明日还是找空子告诉清华郡主,让她另外想法子的好。
戚氏揉揉额头:“真是让人不省心,杀千刀的刘承彩,顾前不顾后,做了丑事还要女人和儿子来替他受罪。”
朱嬷嬷不敢答话,只是陪笑。
翌日,天刚蒙蒙亮,牡丹就被一片嘈杂声吵醒。碧梧骂婢女的声音,小孩子哭闹的声音,玉儿劝解的声音响成一片。
这才什么时辰就过来请安?请安有这么吵闹的么?特意来挑衅的是吧?这群女人真烦!牡丹烦躁地捶了枕头几下,忍了几十忍,到底没忍住,翻身坐起大声吼道:“雨荷!谁这般没规矩,一大清早就在外面喧哗?”
外间的吵闹声略静了一静,雨荷清甜的声音响起:“回少夫人的话,两位姨娘带了大公子和大小姐按着夫人的吩咐给您请安来了。您可是忘了?”
牡丹翻身下床,随手在床头取了件薄丝袍披上,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漫步走至外间,淡淡扫了精心装扮过碧梧和玉儿,以及她们带去的那群丫鬟婆子一眼,在妆台前坐下:“我怎敢忘了夫人的话,怕是有些人忘了夫人的话才对。”
碧梧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皮笑肉不笑地道:“少夫人此时还未梳洗,只怕稍后去夫人那里请安要迟了。”
玉儿则笑嘻嘻地行礼道:“都是婢妾的不是,竟然让姣娘抢了琪公子的布老虎。这才引起喧哗,扰了少夫人的清净,还请少夫人恕罪。”因见宽儿呈上净面水来,便主动上前接了盆子,亲手伺候牡丹净面。
牡丹不习惯刘畅的姬妾如此示好,看了玉儿两眼,见她只是望着自己温顺地笑,也就不推辞,低头净面:“罢了,小孩子哪有不闹的。我这里还有些时候才能好,碧梧若是着急,不必等我,先去夫人那里伺候吧。”
碧梧犹豫片刻,真的就行礼命人带了琪儿出去:“如此,婢妾就先去了。少夫人慢慢地来。”
玉儿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低声道:“少夫人,她就是这个脾气,您莫和她计较。”
牡丹不置可否,招呼雨荷:“快来帮我梳头换衣服。”
云髻如蝉翼,金钗玉步摇,粉纱短襦小,烟紫罗绮裙。新妆成的牡丹光芒四射,玉儿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和酸楚,随即换做了惊喜和谄媚:“少夫人真美。这样的容貌风姿不要说在咱们家是头一份,就是在京城里也是少有的。”
牡丹叹了口气,这算是做了何牡丹唯一的福利吧。看到趴在奶娘怀里睡眼朦胧的姣娘,便道:“这么小的孩子,怪难为她的,日后让她不必来了。”
玉儿犹豫了一下,道:“婢妾不敢违背规矩。让她从小学着,将来才识得大体。”
牡丹淡淡一笑,也不多语,当先走出。
到了戚氏的门外,戚氏已经起身,正在梳洗,碧梧与琪儿却未在廊下候着。
朱嬷嬷拿眼觑着牡丹淡淡地道:“小公子被抱进去了,碧梧姨娘去厨房给夫人取早饭了。”
正牌的媳妇还没有一个小妾请安到得早,也没人家伺候得周到,落到旁人眼里,就算不是牡丹的不是也是她的不是。玉儿偷偷看了牡丹一眼,但见牡丹饶有兴致地看婆子们将廊下的红灯笼一盏一盏地取下,一盏一盏地熄灭,看得津津有味,半点在意的样子都没有,却是根本没把朱嬷嬷的话听进去。
朱嬷嬷见牡丹无动于衷,反而自得其乐,暗自唾骂一声:真是个木头疙瘩,和她说这些简直是浪费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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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花宴(一)
更新时间:2011-3-28 9:00:12 字数:3024
刘畅神清气爽地走过来,远远就看到牡丹与玉儿立在廊下,高矮不齐,燕瘦环肥,各有千秋,果然养眼,不由心情大好,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来。
玉儿眼尖,率先看到了刘畅,见他今日束着玉冠,穿着绯色团花圆领纱袍,踏着青丝云履,腰间挂着花鸟纹银香囊与玉佩丝绦,显得玉树临风,风流俊俏,不由满心爱慕,屈膝行礼道:“婢妾见过公子爷。”因见牡丹还在发呆,忙轻轻拉了她的袍袖一下,牡丹如梦初醒,木木地朝刘畅行了个礼:“夫君万福。”
刘畅心不在焉地朝玉儿摆摆手,看着牡丹淡淡地道:“今日这个样子还不算丢我的脸。”
牡丹木愣愣地撇过眼神看着地砖。渣!渣!
玉儿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了个来回,若有所思,将姣娘接过来笑道:“姣娘快给爹爹请安。”
姣娘说话还不利索,睡眼朦胧地吊着玉儿的脖子,皱着眉头瘪着嘴看着刘畅,一脸的委屈,就是不叫人。
刘畅心中不喜,走过场地戳戳姣娘的脸:“这哭兮兮的样子,也不知和谁学的,大清早的,看着就晦气。”边说边瞟了牡丹一眼,牡丹只作不见。
玉儿难过得要死,心疼地搂紧了姣娘。
帘子里响起戚氏的声音:“都进来吧。”
戚氏看到牡丹的装扮,也是眼前一亮,笑道:“这就对了,这才是我刘家媳妇该有的样子!”回头望着刘畅道:“子舒,我昨日才同丹娘说,过些日子请祝太医来给她瞧瞧,开个方子调理一下身子,赶紧给我生个嫡孙。”
刘畅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戚氏知道,他这个态度相当于同意了,不由心情大好,“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丹娘是第一次操持这样的宴会,子舒你可要护着她点才是,她不懂的你好好教她,别又惹她生气。”
刘畅又“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在靠过来趴在他膝盖上的琪儿头上摸了两把。
在帘下听了半晌的碧梧掀起帘子走进来,笑眯眯地将食盒往桌上放了,给众人请了安,道:“夫人此刻用膳么?”
戚氏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缘何没有按我昨日的话去做?”
碧梧吃了一惊,以为牡丹告了她的状,愤恨地瞪了牡丹一眼,委屈万分地蹲下行礼道:“婢妾先去了少夫人那里的,是见时辰晚了,少夫人还未梳洗。婢妾生恐伺候不着夫人,故而禀了少夫人,先赶过来伺候夫人。”
她这话听来有讲究,时辰已晚,牡丹却还未梳洗,并不怕伺候不着戚氏,分明就是故意怠慢。戚氏却冷笑了一声:“巧言令色!按规矩你该伺候你们少夫人梳洗才是,我这里自有人伺候,哪要你多事?你连分内之事都做不好,还敢擅自多事?我看你是欺负少夫人良善,不把她放在眼里才对!”
碧梧想哭又不敢哭,一边拿眼觑着刘畅,一边道:“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刘畅只是看着手里的茶碗,并没有如同往常那般,出言替她解围求情。
牡丹低咳了一声,笑道:“母亲莫气坏了身子,不是什么大事,媳妇的确答应了碧梧先过来的。”
戚氏叹道:“罢了,既然你们少夫人为你求情,我少不得要给你们少夫人面子。但你不懂规矩由来已久,今日就罚你不许出席宴会,跟在我身边学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