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越想越替自己委屈,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她咆哮着:“叫你放开!你听不懂人话么?”贵子却只是抓着她的手不放,雨荷不假思索,抓着那只手低下头就是一大口,她倾尽了所有的力气,恨不得将他的血肉咬下一大块来,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又怎能对得起她这些年受的煎熬?
满嘴的血腥味,雨荷听见贵子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就再也没了声息,他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咬着,无声无息。这是怎么了?雨荷惊觉不对,忍不住松了口,抬眼看向贵子。但只见,贵子静静地站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面容平静无波,仿佛她咬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一只与他无关的鸡腿。
他看着明显有些疑惑的她,有些欢喜又有些快意还有些忐忑地说:“我想你,我一直都想着你。”她这样仇恨的咬他,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呸!”雨荷听见自己很没风度地骂了出来。他想她?一直都想她?把她当成什么了?这个骗子!他以为挨了她这一口,就可以把这些恩怨全都消弢干净了?做梦!她厌弃地把他的手猛地一摔,淡淡地说:“可我已经不稀罕了。”
她说她不稀罕了。贵子这次没有再拉住她。他只是站在那里,微微皱起了眉头,盯着她看。
雨荷微笑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不然怎会三年都杳无音信呢?如果你活着,但凡你心里还有我,又怎么会舍得让我一直牵肠挂肚?所以,就在刚才,我在屋子里,”她指了指李花匠的小屋,“我在屋子里想明白了,可能你的一年之约,是被逼迫的。”
“我没有。”贵子不高兴了,“这种事情没有人能逼迫我。我是真心的,之所以会拖到现在是因为……”
“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雨荷笑着接丘,“敢问你的大仇得报了么?”
“得报了。”贵子的眉头越皱越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雨荷。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足够改变很多。他变了,他知道,但变到什么地步,他心里有数,可是这个爱说爱笑,爽利泼辣的姑娘呢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他曾经知道,现在却不知道了。他之于她,她之于他,就像是半个陌生人。
“那恭喜啊。”雨荷闲闲的笑,神态越来越轻松,她朝他懒懒地挥挥手,止住他要往下说的话,“我知道你回来做什么的,不就是为了从前的承诺么?不必说啦,也别有什么歉疚之类的,我刚开始的时候是在等你,现下却已经不是了,我只是不想委屈自己去伺候一个莫名其妙的臭男人罢了。我现在过得可好,你大可放心,想干嘛就干嘛去吧。夫人那里我会和她说清楚。”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贵子控制不住地冷笑起来,强压着怒火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雨荷的脸沉下来,她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给人做奴婢的不假,但你不是我的主子。”所以他不能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用心去对待他,他当然也该用心来对待她。
贵子一怔,看着她默然不语。
雨荷扭头看着天际的那弯月牙儿,眼睛有些发酸,又有些发热,盼了三年呢,却没想到最后会弄成这个样子。走吧,走吧,她有些绝望,又隐隐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这个男人呢,现在可以随意抛下她三年不闻不问,慢吞吞地寻来找她,然后想当然地认为她还想着他,那么以后再有其他事情呢,他是否还会再扔下她不管?她这一生能有几个三年?
贵子却突然动了,他飞快地解开了腰带把外衣脱下,雨荷下意识地想尖叫,却又忍住了她淡淡地看着他嘲讽地笑:“你想干什么?当心我叫人把你打出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着我没把你放在心上,你觉得委屈。你怪我三年没给你任何音讯,薄待了你。我承认,当初说了假话,实际上我要去的地方光是来回少下一年半载就别想回来。更不要说是能不能活着回来。”贵子缓缓地褪开里衣,把精壮的背脊露在雨荷的面前,“你看清楚了,我九死一生,这条命差点就没在。”
他的背上有一大条狰狞的疤痕,从肩头一直拖到腰际,雨荷捂住了嘴,一颗心狂乱地跳个不休,她稳了稳神,反问:“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回头来寻我?”
贵子缓缓穿上衣服,背对着她沉声道:“是。一年的时间,你已经淡忘了我,再等不到我,自然会死心,以公子和娘子的为人,断不会委屈了你。”
一只杯子砸在他的身上,雨荷怒吼道:“那你干嘛又来了?你来找死啊?”
贵子回头笑看着她:“因为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活下来了,所以我就回来找你。我只打算在周围看看,如果……”他顿了顿,上前握住她的手,“如果你还等着我,我不管如何都要娶你疼你一辈子,如果你已经嫁了人,就让你当我已经死了……”
“你以为你是谁?我不是等你,我不稀罕。”雨荷使劲踢他。
“没有关系,我等你。”贵子笑得灿烂,“我明日就去和娘子说,我还回来做管事。三年不行,我就等你三十年。”他看到雨荷的神色有些松动了,忙又添上一句:“不是不想送信,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太凶险,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送信给你没意思,后来是因为送信的人不会有我自己跑得快。”
“干我什么事!”雨荷腾出一只手,抓起那壶已经冷透了的茶毫不客气地从他的头上淋了下去。
(完)
哈,接下来,是刘渣渣的番外
番外三:花开千次(一)
又是一年春末,新任户部金部司郎中刘畅筹谋在自家新落成的别苑举办一次盛大的牡丹花宴,京中许多有头脸的人都得到了请柬。这别苑坐落在黄渠旁边,据说里头有名花奇石,耗时三年整,花了无数钱财,不过才是半成之时,就已经有了绮丽万方之名。
最可笑的是,这个别苑的围墙与兵部侍郎蒋长扬家的芳园围墙只有一箭之远。也就是说,刘畅高价收买了芳园附近的田地和农户的房屋,特意与芳园一较高下。鉴于刘畅与蒋长扬的妻子,何氏牡丹夫人——芳园真正主人的前尘往事,也不是没有好奇的人想去这个据说耗尽刘郎中无数心血和大半积蓄的别苑一探究竟,然而总是遭到无情拒绝。
无数人被吊足了胃口,今日总算是收到了请柬,可以一探究竟,怎不叫无数爱看热闹,爱传八卦的人热血沸腾呢?故而,这一日还不到时辰,就已经有许多人骑马或是坐车,早早就从城里出发,往刘家别苑赶去。
所有人到了此地后,都会有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那就是停住马或者车,朝不远处的芳园看过去。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被绿云一般的柳村包围着的芳园的白墙青瓦,和金碧辉煌的刘氏别苑比起来,是那么的不显眼,但这些人里就没有不曾去过芳园的人,他们都知道进了那道门后是什么样的情景。就说那些可遇不可求的异石,就已经叫人折服不已,更不要说那些价值千金的名品珍稀牡丹。那么,如此有名的园子,刘氏别苑敢与之叫板,凭的又是什么呢?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好奇的问题。
究竟是刘氏别苑好还是芳园好,这个问题固然让人关心,但相比较而言,人们更关心的是这一场争斗最后又会衍生出什么样的故事,究竟谁胜谁负?要说这刘畅与蒋长扬这些年来明争暗斗,几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但刘畅运气不好,十次总有八次输,还有两次还是打平手。
要换了旁人,早就停手了,可他与众不同,越战越勇,这次又是摆明了要让蒋家人不舒坦……嘿嘿,所以大家都很关心,后面会有什么好戏看。
因此众人都只是略略看了看宁静的芳园,就含笑进了刘家别苑。
入得里头,果然是叫人大开眼界,亭台楼阁,流水淙淙,奇花异石,件件不输芳园,精巧别具匠心之处更胜一筹,最奢侈的莫过于一间用沉香木造就的亭子,在十多丈开外就能闻到那香味儿,叫人心旷神怡。虽则亭边石下的盛开的牡丹不可能有芳园的各色珍稀牡丹娇艳,但那穿梭于花木之间,嬉笑玩闹的各色美女却是赚足了人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