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淡淡一笑:“昨夜感了风寒。半夜就头疼,这身上也疼得厉害。”
戚夫人暗里长舒了一口气,忙道:“媳妇莫担心,子舒已经去接祝太医来家了。一副药下去,就好了。”说着殷勤地和岑夫人一左一右,将牡丹扶到床上,要她躺下。
牡丹诚惶诚恐,僵着身子亦步亦趋。岑夫人哪里察觉不出女儿身体的变化,心中更是忧伤,拿话来试探牡丹,问起昨日的事情,牡丹却是垂着眼,脸色苍白地咬紧口风,声音虽然颤抖,却半点不提自己的委屈。
再一看林妈妈,眼都是湿的,只是拼命忍着,岑夫人顿时心如刀绞,这是不敢说啊!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敢说!也不知道刘家这母老虎平日里是怎么对待丹娘的。同时又恨起女儿来,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敢说?这么不争气!有心想和牡丹说几句悄悄话,戚夫人却是半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薛氏那里也想寻了宽儿、恕儿、或是林妈妈、雨荷说话,也是被戚夫人身边的人给盯得死死的,半点机会都没有。眼看着暂时也是问不出什么来,薛氏便道:“刚才我看见恕儿提着食盒,想必妹妹还没吃早饭?你病着呢,哪里能饿肚子?还是先吃饭再说吧。”
众人这才忙着张罗饭食,回身却见食盒不见了,问起来,才见念娇儿满脸无奈地和薛氏身边的大丫鬟铃儿一起进来,讪笑道:“此处离厨房太远,两个小丫鬟脚程慢,已经凉了呢。奴婢已经让人去另外取了,还请少夫人等上一等。”
戚夫人皱眉道:“怎么搞的?还要主子饿着肚子等?”
念娇儿连声认错。牡丹忙息事宁人:“不必麻烦,我不饿。”边说边满脸痛苦地轻轻揉了手臂几下。
戚夫人没注意到牡丹的小动作,只顾着遮掩饭食的问题:“不饿就不吃啦?难怪得你身子这么弱。赶紧让厨房重新做热的来!”
岑夫人注意到牡丹的小动作,忙道:“是不是身上疼得厉害呀?哪里疼?让我看看,刮刮痧就好了。”
牡丹忙道:“不必了吧。”
岑夫人笑道:“怕什么?你小时候娘可没少给你刮。睡着,叫人拿犀角来!”边说边去拉牡丹的衣服,牡丹赶紧拉紧衣服:“真的不必了。”
她越是不给看,岑夫人越是想看,沉了脸道:“你犟什么?我大清早赶来看你,不就是盼你好么?”
牡丹垂头不语,松开了手,任由岑夫人将她的衣衫轻轻拉开。
第二十六章 掐(三)
更新时间:2011-4-14 9:01:01 字数:3239
葱白的里衣滑下,露出雪白单薄的肩头,肩头上青紫的指印触目惊心。犹如雪白的丝绢上被人不长眼地泼上了墨渍,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天!”岑夫人一下子捂住了嘴,惊惧地看看牡丹,又愤恨地瞪着戚夫人,四处环顾周围众人,什么矜持,什么风度,早就被愤怒冲到脑后去了,她激动地尖叫道:“谁干的?谁干的?”忘形地去扯牡丹的衣服,要看是否还有其他伤痕。
“娘!别这样!”牡丹的眼泪此时方汹涌而出,她使劲揪紧衣服,迅速侧过身去,把脸躲在屏风后,满脸的羞愧之色。多亏这身子肌肤娇嫩啊,平时不注意碰着哪里总要青紫,更何况被刘渣用那么大的力气去捏呢?
事起仓促,戚夫人事先并不知道牡丹被刘畅弄伤,此时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不由暗暗叫苦,直骂刘畅是个蠢货,果然是来收债的,却也只得强作笑颜,讨好道:“亲家你别急,有话好好说。”
话音未落,就被岑夫人吃人一般的目光狠狠瞪过去,吓得她一缩脖子,前所未有的心虚忐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要完全遮掩敷衍过去是不可能的,只是,要说刘畅故意打人是坚决不能承认,也不能提及的,最多只能说是醉后失手,这个时候,林妈妈等人的说辞就至关重要了。
于是戚夫人威胁地扫了林妈妈等人一眼,那意思就是,你们给我小心点儿,看看这是在谁的地盘上。林妈妈等人果然都低着头不吭气。
见女儿不说话只是揪紧衣服躲着流泪,其他人也不吭气,岑夫人又气又恨又疼,捶着床板哭骂道:“你说呀,到底是怎么了?你哑巴了么?我辛辛苦苦养大你就是给人这么糟践的?”
牡丹见她果然疼了急了气了,方侧着脸叹道:“您还要女儿说什么?卑如草芥,践踏不顾,女儿不争气,拖累得家里丢了脸,女儿恨不得就此死了才好,还好意思再说什么!”
岑夫人一愣,一把抱住牡丹,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女儿呀!这是做的什么孽!痛杀我了。”话里行间已然是认定就是刘畅动的手了。
薛氏见状,忙上前拉住岑夫人的手,柔声道:“娘,您别急,也别哭,慢慢说,您年纪大了,丹娘身子也弱,您引着她哭,实在是不妥……”
见岑夫人稍微收了些泪,薛氏又自床头拿起牡丹的披袍给牡丹披上,柔声道:“丹娘,趁着我们在,你婆婆也在,不管是下人还是谁给了你委屈,伤了你,你都要说出来才是,我们才好给你做主,别这样瞒着,让大家都担心。今日还是自家人看着,算不得什么,若是被外人知晓,两家人都没了脸面。”含笑扫了戚夫人一眼,笑道:“亲家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戚夫人干笑道:“大嫂说得有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赌咒发誓一般地道:“丹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只管说出来!你放心,不要说是下人,就是子舒不知轻重,不小心伤了你,我也不饶他的!”又讨好地递了一盅茶给岑夫人:“亲家,你喝点茶润润嗓子,咱们慢慢细说。”
岑夫人心里头的怒火一拱一拱的,此时不要说听戚夫人说话,就是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刘家的人,都觉着是苍蝇一般,又烦又厌憎。根本不接戚夫人递过的茶,不管戚夫人说什么,也不管自己是客,只冷着脸呵斥林妈妈等人:“你们都给我跪下!”
林妈妈等四人果然都尽数跪下,林妈妈老泪横流:“夫人,是老奴无能,没有护住丹娘,实在无颜面对夫人!”
戚夫人一听不好,忙插话道:“林妈妈!你是少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又是少夫人的奶娘,做事最晓得轻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给亲家夫人听,莫要生了误会,让亲家夫人心里忧闷就不好了!”
林妈妈扯扯嘴角,满脸都是豁出去的神色:“夫人说得对,老奴把少夫人当做命根子一样的疼爱,从来见不得她受一丝丝委屈。但小委屈和性命攸关的事情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该忍的都得忍。可真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少不得也要搏上一搏。”
随即望着岑夫人大声道:“丹娘身上这伤,是公子爷昨夜里打的!就是为了那劳什子郡主的事,白日在宴席上当着众宾客的面就好生羞辱了丹娘一番,丹娘一句多话都没敢说,早早就躲入房中,还是不依不饶,当场就将丹娘打得晕死过去。若非奴婢们拼命拉着,宽儿和恕儿又及时请了夫人赶过来,只怕今日您是见不着丹娘了!您要给丹娘做主啊!”说完伏地放声大哭。
牡丹面如死灰地晃了晃,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床上。吓得薛氏一迭声地劝,不停给她抚背脊。
岑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呼地一下站起来,直勾勾地瞪着戚夫人道:“原来亲家早就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的。”
人证物证俱在,戚夫人抵赖不掉,无话可说。
岑夫人早年是随着何老爷走南闯北的人,很有几分狠劲,当下指着戚夫人厉声道:“你养的好儿子!这是要折磨死我的女儿么?可怜的,被你们折磨成这个样子,见了娘家人都不敢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就是放任他这样欺辱我女儿,放任你家里的奴才这样骑到她头山去,冷菜冷饭,冷言冷语,诅咒打骂?我看你当年也算个人物!怎地敢做不敢当?遮遮掩掩的,连真话也不敢说一句?”
岑夫人的态度咄咄逼人,林妈妈胆大包天,戚夫人心头虽然也鬼火怒得很,想到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得不委曲求全:“亲家!你言重了。这小夫妻过日子,哪里没有磕磕碰碰的?我这是怕你们担心,是好意。你也知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受不得气,他白日本就被李荇当着众人的面下了面子,心里有气,又是喝了酒的,一言不合发生口角,一时冲动失了手也是有的。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也知道错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清早就去接太医。丹娘心里头要是还有气,他回来我就让他给丹娘赔礼道歉,把这场误会消弭了,以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