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他看向蒋长扬,想看蒋长扬会对他刚才的那番话做出何种反击或是反应。何牡丹,你以为美貌就够了么?不够,远远不够。门弟,才情,权势,金钱,缺一不可,容貌却是次要的,这天底下,如此身份的,愿意给你保留正妻身份的,只有我一个人。不碰南墙不回头,碰了南墙你会不会回头?
蒋长扬直视着他,笑容亲切,语气坚定不容辩驳:“刘寺丞,你是潘二郎的朋友。吴娘子是白夫人的朋友。潘二郎夫妇,何娘子则是我的朋友。你们都是我的客人,我愿意尽最大的努力招待好你们每一个人,但如果谁敢欺辱我的朋友,那便是欺辱我。”
欺辱主人的客人被驱逐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个话大家都能听明白,虽然他拉上了潘蓉夫妇做陪衬,但谁都能明白,他是专指的谁。
刘畅冷笑了,他的确抓不着蒋长扬话里的任何破绽。可是他清清楚楚,蒋长扬和牡丹,绝对有什么。
国色芳华 第128章席终
精心烹制的水陆珍馐被装入鎏金动物纹银盘或是银质折枝石榴纹折腹碗中,源源不断地从竹林深处的小径中送过来,热腾腾地摆满了众人面前的桌子,酒是上好的乌程若下酒,筷子是金平脱犀头筷,还有一对穿着绿罗裙的美丽少女在一旁弹奏琵琶,唱歌助兴,技艺高超,歌声清越。从食品的种类味道,食具到表演的歌伎,无一不是精心准备的。
潘蓉很是满意,摇头晃脑地道:“乘风,你这次为了花了不少心思。如果不是因为地点不对,种类不够,器皿太过珍贵,我几乎要以为是关宴了。我怎么值得你这样盛情款待?”
蒋长扬微微一笑:“你自己也觉得不值得?”
潘蓉眨了眨眼,哈哈大笑起来:“我当然值得,谁说我不值得?”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牡丹,暗道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蒋长扬淡淡地道:“但愿你永远都值得我这样招待你。”
潘蓉朝他举起酒杯,露出一排白牙齿:“我值得的,蒋大郎。”
刘畅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白夫人却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小的宴会一直到将近日暮时分才算结束,气氛勉强还算融洽,蒋长扬的那句宣告做了所有纷争的终结,每个人都尽力扮演好自己怕客人角色,但并不代表吴惜莲就可以不抓住每时每刻观察牡丹,暗自揣测刘畅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代表刘畅不可以在心里默默盘算。所以他们都是吃得最少的人,相反牡丹却是吃得很满意,她也很喜欢歌伎的精彩表演,享受美食的同时听得津津有味。
潘璟在内的三个男人去看他马厩里的马,而白夫人,吴惜莲,牡丹三人则在庄子的花园里散步消食。
吴惜莲率先打破了沉默:“丹娘,刘子舒真讨厌,他那样说你……但你晚饭吃得真不错。”
牡丹静静地道:“不吃饱饭就没有力气,而没有力气我就不能站起来。”吴惜莲的意思其实就是说她怎么还吃得下,难道有人攻击她,侮辱她,她就应该表现得悲伤得吃不下饭才正常吗?不吃饱怎会有精神战斗?不但要吃饱还要吃好。刘畅爱怎么说,那是他的事,她不能缝上他的嘴巴,不能缝上其他人的耳朵,就像当初刘家四散布谣言一样。至于蒋长扬,她就是这个样子的,他既然有心,就应该了解。
吴惜莲惊讶地看着牡丹,但她还是决定问下去:“他说你和李荇……”
白夫人沉下脸:“阿莲,她是我的朋友!刘畅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
吴惜莲咬了咬牙,坚定地说:“不行,事关十九娘,我必须问清楚。”
牡丹止住白夫人,坦然大方地看着吴惜莲:“如果你是想问我和李荇有没有私情,那么我告诉你,没有!”
吴惜莲皱眉道:“你敢发誓么?”
牡丹好笑地一弯嘴角:“发誓?凭什么如果有人天天这样造谣,我是不是得天天对着人发誓?十七娘,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这个回答。”
吴惜莲道:“可是……”
牡丹正色道:“以后我不会再回答这种问题,如果你再提,我会直接泼你一脸的水。”
吴惜莲有些恼怒:“明明是刘子舒,你该泼的是他。”
牡丹俏皮地朝她挤挤眼:“他不配,你稍微好一点儿。”
吴惜莲的瞬间变得通红,说不清是恼怒还是羞愧,牡丹略过她,对着一旁皱着眉头,满脸歉意的白夫人挥手:“天色晚了,我两个侄女还等着我,我必须得回去了。假如你愿意,可以带了阿璟去我的庄子里玩,邬总管知道路。”
牡丹没问自己会在这里呆几天,那就说明,她是不会再过来了,毕竟对着刘畅那样的人,怎么也舒服不起来。白夫人叹了口气,低声对吴惜莲道:“阿莲,你到那边去等我,我有话要和丹娘说。”
“随便吧。”吴惜莲垂头丧气地走开。
白夫人与牡丹并肩往前走,低声道:“我本来是想帮你,但好像反而帮了你的倒忙,你不想过来就别来了,下一次我专程去芳园找你。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我们来之前,京中有人传言,王夫人要再嫁,对方是安西节度使方伯辉。”
牡丹皱了皱眉:“所以呢?他知不知道?”
白夫人微微一笑:“你说呢?他是王夫人的儿子,方伯辉的义子,你说他知道不知道?”
那就是肯定知道了,不过牡丹没看出蒋长扬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来,那么大抵他就算不会很高兴,但也不会很不高兴的。牡丹明白白夫人的意思,再嫁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蒋长扬能容许他的母亲再嫁,说不定他也不会在意他的妻子是再嫁妇。
白夫人点到为止:“好啦,我不送你了,你若是要回去就早点回去。蒋成风那里我会替你打招呼。”
牡丹应了,与白夫人辞过,领了封大娘与恕儿沿着河道旁的鹅卵石小道一直前行。走至半途,冬青树后突然钻出一个脑袋来,看着她结结巴巴地开口:“小人秋实给何,何娘子请安。”
牡丹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想不起她曾经见过这小厮,还是恕儿眼尖,低声道:“这是刘家的秋实,想来是跟了姓刘的来的。”
牡丹心里有了数,淡淡的道:“你是刘畅的随身小厮?”
秋实见她认出自己来,语气也没那么难听,便兴奋地眨了眨眼:“是,小人正是。”
牡丹看了看他身后:“惜夏哪里去了?”
秋实一愣,小声道:“他一家子都被卖了。”
牡丹点了点头,侧身要走,秋实见她要走,急道:“娘子,我家公子让小人和您说,朱国公有意请圣上给长子赐一门体面的亲事,让长子承爵。”
牡丹禁不住回头看了秋实一眼,秋实怯懦得像只耗子,他不敢看她,半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偷偷地瞟一旁怒火中烧的封大娘。他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刘畅,对于危险和人的怒气总是很敏感。现在他就直觉,封大娘的怒火很旺,他很不安,甚至来不及和牡丹告退,就拔腿开跑,可刚跑了没两步,就被封大娘一把提住了衣领,接着野蛮地提起他的腰带来往河里扔下去。
河水并不算深,清澈见底,但是已经很凉,秋实在里面手忙脚乱地乱刨了几下,站起身来扬起头尖叫:“救命!杀人了!救命!”
封大娘插着腰,中气十足地骂:“狗崽子,狗腿子,瞎了你的狗眼,什么东西也敢到我家娘子面前来乱嚼,关我家娘子什么事?老娘泡死你!”她忍了一天气,总算是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
恕儿拍手叫好:“什么狗东西,也敢冒犯我家娘子,活该!”
牡丹见秋实性命无虞,便拉了封大娘和恕儿继续前行:“罢了,他也不过是听主子的话,怪他做什么?”
“老奴去让人备马。”封大娘生气地抿紧了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差点没撞上迎面赶来的邬三,邬三笑嘻嘻地给她作揖:“大娘这是往哪里去?”封大娘不说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猛地推了他一把,甩开他就往前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