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强一位同事的妻子,是那个时代道德的忠实卫士,按她的话说是她早就怀疑他们了。这个有两个孩子的母亲,以自己无可挑剔的贞节,去监视别人的偷情。王立强在这个女人的丈夫出差去外地时,他们共有一间办公室,他带着那个年轻女子黑夜来到这里,将办公桌上的用品放到了地上,然后以桌代床开始他们苦涩的幸福。
那个突然袭击的女人,手拿丈夫的钥匙迅速打开房门,并以同样的迅速拉亮了电灯。桌上那一对恋人吓得目瞪口呆,在偷袭者极其响亮的痛斥声里,王立强和他桌上的伙伴都顾不上穿好裤子,就双双跪在她的脚前,百般哀求。在我眼中是那样凛然不可侵犯的王立强,当时是声泪俱下。
这个监视已久终于获得成果的女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她明确告诉他们,再求饶也没有用,她说:
“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你们。”
然后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像刚下了蛋的母鸡一样叫唤了。
王立强知道一切都不可改变了,他帮助恋人穿上衣服,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武装部的同事从楼下上来后,他看到了政委,就面有愧色地说:
“政委,我犯生活错误了。”
政委让几个战士把王立强看守起来,让那个姑娘回家去。王立强的恋人早已泣不成声,她站起来往外走去时仍然用手捂着脸。那个眉飞色舞的女人这时恶狠狠地冲着她喊:
“放下你的手,你和男人睡觉时怎么不脸红。”
王立强缓慢地走到她身旁,挥起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我无法知道当时更多的情形,那个得意忘形的女人遭受王立强突然一击后,她的疯狂是可想而知的。她张开手指向王立强扑过去时,却被一把椅子绊倒在地。她的愤怒立刻转变成了委屈,她号啕大哭了。政委让人快些把王立强带走,留下几个人去劝说这个坐在地上不愿起来的女人,自己则回去睡觉了。
王立强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坐到了后半夜,然后站起来对一个看管他的战士说,他要去办公室拿点东西。因为瞌睡而迷迷糊糊的战士,看着他的上级有些为难。王立强说声马上就会回来,就径自出门了。那个战士没有尾随,而是站在门旁,看着王立强在月光下走向办公楼,他高大的身影融入了办公楼巨大的阴影之中。
事实上王立强没有去办公室,而是打开了由他负责的武器室,拿了两颗手榴弹后走下了楼梯。他贴着房屋,在阴影里无声地走到家属楼前,然后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在西面的一扇窗户前站住脚。他多次来过这间屋子,知道那个女人睡在什么地方,他用小拇指扣住弦线,一使劲砸破玻璃后,就将手榴弹扔了进去,自己赶紧跑到楼梯口。手榴弹这时候爆炸了,一声巨响将这幢陈旧的楼房震得摇摇晃晃,灰尘纷纷扬扬地飘落到跑出去的王立强身上。他一直跑到围墙下面,蹲在围墙的黑影里。
那时候武装部里仿佛出现战争似的乱成一团,他听到第二次被吵醒的政委正破口大骂那位失职的战士,还有人在喊叫担架的声音。这纷乱的情景在王立强模糊不清的眼中,犹如一团翻滚而来的蝗虫。后来他看到那幢楼里抬出了三副担架,他听到那边有人在说:
“还活着,还活着……”
他心里随即一怔。当担架被抬上汽车驶出去以后,他立刻攀上围墙翻越了出去,他知道自己应该往医院跑去。
这天凌晨的时候,镇上那家医院出现了一个拿着手榴弹、满脸杀气腾腾的男人。王立强走入住院部时,值班的外科医生是个大胡子北方人,他一看到王立强就明白和刚才送来的三个人有关,他吓得在走廊里乱窜,同时哇哇大叫:
“武装部杀人啦。”
大胡子外科医生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大约半小时以后他才稍稍镇静下来,那时他和一个浑身哆嗦的护士站在一起,看着王立强手提手榴弹正挨个房间搜查过来。外科医生突发勇敢,他向护士建议两人一起从后面扑上去抱住他。这倒是提醒了那个护士,眼看着王立强越走越近,护士惊恐地哀求外科医生:
“你快去抱住他吧。”
外科医生想一想后说:
“还是先去报告领导吧。”
说着他打开窗户跳出去,逃之夭夭了。
王立强一个一个房间搜查过去,周围恐惧的喊叫吵得他心烦意乱。他来到护士值班室,刚打开门,一股力量把门堵上了,他左手的手腕遭受门的猛力一击,然后被夹在了那里,疼得他直皱眉,他用身体使劲将门撞开,里面四个护士对着他又哭又喊,没有他要找的那个女人。他就安慰她们,他不会杀她们的。可她们只知道哭喊,根本就不理会他在说些什么。王立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退了出来。接着他走入手术室,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早就逃跑了。他看到了两张手术台上躺着两个男孩,认出了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他们血肉模糊,已经死去了。他非常不安地看着这两个男孩,没想到最后死去的竟是他们。他从手术室里退了出去,两个男孩的死,使他无意再去寻找那个女人了。他缓慢地走出医院,在门口站了一会,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该回家了,随即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