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三个人四下里去摸,不见瘸师。任迁道:“原来佛肚里这等宽大,我们行得一步走一步。”张屠道:“黑了,如何行得?”任迁道:“我扶了你行。”吴三郎道:“我也随着你行。”迤逦行了半里来路,张屠道:“却不作怪,莫坡寺殿里,能有得多少大?佛肚里到行了许多路。”
正说之间,忽见前面一点明亮。吴三郎:“这里原来有路!”又行几步看时,见一座石门参差,门缝里射出一路亮来。张屠向前,用手推开石门,注目定睛只一看,叫道:“好!这里山清水绿,树密花繁,好一个所在!”吴三郎道:“谁知莫坡寺佛里有此景致!”任迁道:“又无人烟,何处可归?”张屠道:“不妨,既有路,必有人烟。我们且行。”又行二三里路程,见一所庄院。但见:
名花灼灼,嫩竹青青。冷冷溪水照人清,阵阵春风迎面暖。茆斋寂静,衔泥燕子翻风,院宇萧疎,弄舌流莺穿日。骑犊黄头稚子,吹来短笛无腔;荷锄黑体耕夫,唱出长歌有韵。羸羸瘦犬,隔疎篱乱吠行人;两两山禽,藏古木声催过客。
张屠道:“待我叫这个庄院。”当时,张屠来叫道:“我们是过往客人,迷踪失路的!”只听得里面应道:“来也!来也!”门开处,走出一个婆婆来。三个和婆婆厮叫了。婆婆还了礼,问道:“你三位是那里来的?”张屠道:“我三个是城中人,迷路到此。一来问路,二来问庄中有饭食买些呢?”婆婆道:“我是村庄人家,如何有饭食得卖。若过往客人到此,便吃一顿饭何妨。你们随我入来。”三个随婆婆直到草厅上,木凳子上坐定。婆婆掇张桌子,放在三个面前道:“我看你们肚内饥了,一面安排饭食你们吃。你们若吃得酒时,一家先吃碗酒。”三个道:“恁地感谢庄主!”婆婆进里面,不多时,拿出了一壶酒,安了三只碗。香喷喷地托出盘鹿肉来,斟上三碗酒。婆婆道:“不比你们城中酒好,这里酒是杜酝的,只好当茶!”三个因赶瘸师走得又饥又渴,不曾吃得点心,闻了肉香,三个道:“好吃!”一人吃了两碗酒。婆婆搬出饭来,三个都吃饱了。三个道:“感谢庄主,依例纳钱。”婆婆道:“些少酒饭,如何要钱!”一面收拾家伙入去。三人正要谢别婆婆,求他指引出路,只见庄门外一个人走入来。
三个看时,不是别人,却正是瘸师。张屠道:“被你这厮蒿恼了我们半日,你却在这里。”三个急下草厅来,却似鹰扑燕雀,捉住了瘸师。正待要打,只见瘸师叫道:“娘娘救我则个!”那婆婆从庄里走出来叫道:“你三个不得无礼,这是我的儿子,有事时便看我面!”下草厅来叫三个放了手,再请三个来草厅坐了。婆婆道:“我适间好意办酒食相待,如何见了我孩儿却要打他?你们好没道理!”张屠道:“罪过!庄主办酒相待我们,实不知这瘸师是庄主孩儿,奈他不近道理。若不看庄主面时,打他粉骨碎身。”婆婆道:“我孩儿做什么了,你们要打他?”张屠、任迁、吴三郎,都把早间的事对婆婆说了一遍。婆婆道:“据三位大郎说时,都是我的儿子不是。待我叫他求告了三位则个。”瘸师走到面前,婆婆道:“三位大郎!且看拙之面,饶他则个!”三人道:“告婆婆,且请不愿与令郎争了,只叫他送我们出去便了。”婆婆道:“且请少坐,我想你三位都是有缘的人,方到得这里。既到这里,终不成只恁地回去罢了。我却有法术,教你们一人学一件,把去终身受用。”婆婆看着瘸师道:“你只除不出去,出去便要惹事。直叫三位来到这里,你有什法术,教他三位看。”婆婆看着三个道:“我孩儿学得些剧术,对你们三位施逞则个。”三个道:“感谢婆婆!”瘸师道:“请娘娘法旨!”去腰间取出个葫芦儿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葫芦儿口里,倒出一道水来,顷刻间波涛泛地。众人都道:“好!”瘸师道:“我收与哥哥们看。”渐渐收那水入葫芦里去了。又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放出一道火来,顷刻间烈焰烧天。众人又道:“好!”瘸师又渐渐收那火入葫芦里去了。张屠道:“告瘸师!肯与我这个葫芦么?”婆婆道:“我儿!把这个水火葫芦儿,与了这个大哥。”瘸师不敢逆婆婆的意,就将这水火葫芦儿送与了张屠。张屠谢了。瘸师道:“我再有一件剧术教你们观看。”取一张纸出来,剪下一匹马,安在地上,喝声道:“疾!”那纸马立起身来,尾摇一摇,头摆一摆,变成通身雪练般一匹白马。有“西江月”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