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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琥珀(9)

作者:云住

蒋经理解释道:“那个时候他突然出生,我和梁虹飞都没怎么准备。”

林其乐余光留意到蒋峤西吃着饭,长长的睫毛一直是落下去的。

“出生证要登记名字的时候,我也实在想不出来了,”蒋经理笑了笑,“就正好看见那天报纸上登了一句诗,叫什么,万户千门蒋峤西。”

饭吃完了,蒋峤西背起书包,拿了钥匙就要回家。林其乐匆匆忙忙跑去厨房,问正在洗碗的妈妈预支了十块钱零花。她飞快跑出门。

“蒋峤西!”她叫道。

工地宿舍是长长的,一排一排搭建起来的平房。每排十户,户门与户门之间只隔两三米远的距离。

蒋峤西已经走上了自己家门的台阶,正拿钥匙开门。

林其乐穿着小红鞋走过去了,她搓了搓自己的手,仰着头问:“你想喝可口可乐吗?”

“健力宝呢?”见蒋峤西不说话,林其乐瞎问一气,“旭日升冰茶?”

林其乐说:“你有什么想喝的,我去买,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蒋峤西回过头了,他居高临下,看林其乐:“你不用学习吗。”

林其乐那双圆眼睛睁大了。

“光学习,不累吗。”林其乐轻声说。

“我看到你都做了一天的奥数题了,”林其乐倒一点也不避讳她对蒋峤西的关注,“不会头疼吗?”

蒋峤西站在原地,似乎林其乐说的话让他不能理解。

无论是看他做了一天题,还是学习累,会头疼。

“我不会头疼。”蒋峤西告诉她。

“可是又没有考试,老师又不检查,也不会批改错题,”林其乐好奇地歪头看他,“你做给谁看呢?”

夜里八点钟,余班长拿了一饭盒的拍黄瓜拌猪头肉,抽着烟来到了林电工家,一同来的还有小车班年轻干事廖司机等人,来找林电工一起打牌。

林妈妈则摘了围裙,端着一筐毛线,和杜尚的妈妈一起,去余班长家找余樵的妈妈和余奶奶一块儿看电视剧,互相学习打毛线衣。

林其乐走在前面。“你怎么走这么慢啊。”林其乐拽住蒋峤西的手,拉着他不断往前走。

蒋峤西的反应总比她慢几拍。

“又没有考试,老师又不检查……”她的声音仿佛还在问他,“你做给谁看呢?”

家里黑洞洞的,没有人。没有人关心蒋峤西是不是在学习。没有堂哥一家,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家庭教师。蒋峤西走在群山工地的水泥路面上,只有林其乐围着他叽叽喳喳催个不停。

“我们走到第一排了!”林其乐牵着蒋峤西的手,站在单身职工宿舍前,她伸手指给他看,“从这第一排,到后面的第十五排,全都是单职工宿舍!”

就是在省城,蒋峤西也从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女孩。他来群山工地不过两天,从小住楼房,没住过平房,更没住过这种砖砌的,一联排十户七户的低矮房子。

单身宿舍住的几乎全是男人,是只身来到群山工地打零工的工人。九月初,天还热,不少年轻人光着脊梁围坐在路口打扑克。

在省城,就算蒋峤西是个男孩,也被老师教育,少来这种贫民聚集的地方。

林其乐却穿着小裙子,在里面蹓跶来蹓跶去,她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害怕。路过那些年轻男人的牌局时,林其乐还会站在旁边探头看上好一会儿。

蒋峤西想到,在他们原先老师的标准里,林其乐住的也是贫民窟,林其乐八成也是贫民。

“樱桃,”牌局里一个年轻人抬起头,说,“看懂了吗?”

林其乐摇头:“看不懂!”

“看不懂让林工好好教教!”另个年轻男人挠着小腿上蚊子叮的包,扔下三张牌,“人家余班长那儿子都会猜牌了。”

“余樵那小子,”另外一个人说,“会打台球了!我看他以后野呢!”

——原来他们都是认识的。

蒋峤西想。

这一整个工地上的人,全部都是认识的。

林其乐却不知道蒋峤西在想什么,她边走,边对蒋峤西介绍他们群山工地上的人和事。在林其乐尚幼的脑子里,这些生活中的大小事怕是比九九乘法表记得还清晰。

“杜尚家住在十一排单身宿舍,他和他妈妈住在一起。杜尚的爸爸调走了,调到蒲城工地去了。”

“杜尚家隔壁就是秦野云家。秦野云也是我们班的。她和她爸爸住在一起。你见过她爸爸吗?开小卖铺的秦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