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先生答——“像温思尔这样刁蛮别扭的吗?不喜欢。”
阿衡哦,摸摸肚子,轻轻开口——“我好像又怀孕了,本来想着生个女儿,你却不喜欢……”
言先生抱着儿子的身板摇摇晃晃,受了巨大的冲击,半晌,反应过来,在大街上吼了起来——“谁说我不喜欢的,我宝生的女儿,像我宝宝的女儿,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盼了半辈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衡笑了,轻轻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郑重开口——“谢谢。”
言希微微低头,纳闷,谢什么。
阿衡拥抱着他和熟睡的儿子,在那样浓重的温暖中,莞尔笑开,谢谢我们还在一起。
容颜,山水明净。
浮生记
三十年前,言希八岁的时候,和达夷思莞一起去部队体验生活。小孩子在家娇生惯养习惯了,升旗的时候总是东倒西歪。那会儿辛老还没退休,肩膀上的军衔和大嗓门让小朋友们人人自危。每次言希挨了骂,总是瞪着眼睛,扛着根甘蔗在宿舍里大步笔挺地站军姿,“一二三”踢着正步就绷到了达夷小床前,大声嚷着:“大刀向着鬼子来,来来来,起来——!!!”。
达夷小时候爱趴在床上睡,保姆说他肚子有虫子,需要吃打虫药,临走之前带了两大片儿,白药片从来都是苦的,如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孩子刚横下心,挤着眼咯嘣咬了一口,就看见了言希的大眼睛,不由缩了缩小脑袋,硬气道:“我爷骂你的,又不是我,再说真是咱们错了,我爷说从没这样儿的解放军英雄!”。
辛老的原话是:“你们这群鳖羔子,新中国成立四十年哈,国旗他娘的第一次是反着升的!!!言希,辛达夷,温思莞,出列!!!”当时,四周人头攒动,全是当兵的,眯着眼望天,果然五颗星迎风飘荡在鲜红鲜红的红布下面。那会儿辛达夷被老爷子吓得眼里含泪,泪眼还挂着眼屎。
言希一想起来,就磨牙咯吱咯吱响,大庭广众被骂得丁零咣郎他言小少脸往哪儿搁,你欺负我我欺负不了你我就欺负你孙子——\(≧▽≦)/——。于是刚啃了甘蔗脏乎乎的小手就要掐达夷,达夷嘴里的药片化开了,带着浓厚的水果香,本来如临大敌的小脸一下子绽开了小小的花朵,他把剩下的半片塞进言希的嘴里,拍了拍小胸脯:“吓死我了,原来是甜的。”。
言希撇嘴:“解放军战士是不会被糖衣炮弹收买的!咦。。。真是甜的啊。。。”
达夷乐翻了:“甜的,真是甜的!”。
思莞正在翻图画版的资治通鉴,眼明手快,小爪子从达夷黑黑的小手中抢过另一片儿,塞进了嘴里。
达夷操起言希手中的剩甘蔗,追着思莞打了起来,边跑边哭:“这可怎么办呀,我只吃了一半,肚子里还有半只小虫子的尸体,可怎么办啊,温思莞,你这个狗奸贼!!!把我的糖吐出来!!!”思莞鼓着腮帮子嚼糖,最后囫囵咽了下去,却没吃出到底是苦还是甜。
二十五年前,言希十三岁,有一阵子很迷《聊斋志异》,白话本看了三遍,七十八集电视剧看了三遍,课堂上人品爆发,创造了无数个狐花鬼怪的经典漫画形象。
陆流指着绿衣长发的小人儿问:“这是男的还是女的?”言希很热情地解释:“公的。公狐狸。”陆流噢了一声:“我知道了。母的勾引男人,公的就勾引女人,是这个意思吗?”言希义正言辞:“当然不是,公的主要技能是帮助母的勾引男的。”陆流挑眉:“那他不该是狐狸,应该是乌龟。”言希嘴角抽抽的:“为毛?”陆流第三遍翻他的《包公案》:“书上说,这样的男人叫龟公。”言希义愤填膺了:“毛啊,这只公狐狸可好了,救了个书生,然后把自己貌美如花的妹妹许配给了书生。多好的狐狸啊,不许侮辱我的狐狸!”陆流望天:“你家公狐狸义务劳动学雷锋呢!”言希掀桌:“你大爷的,陆流你大爷的!不许侮辱我偶像的小狐狸!!!”
当年,言希的偶像是蒲松龄。
事实证明,有信仰有偶像的少年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不知道书里的狐狸是不是也想娶书生的妹妹。
二十年前,言希十八岁,他画的画里没有人,拍的相片里却有人。温衡问为什么,言希说不会画。他画不出每个人眼中的那些东西,天真大多会伤人,恶毒背后藏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