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笑了,扭头又看了许兵一眼。
许兵问他:“上等兵,你看我干吗?”
司机笑而不答,许兵又替他回答:“你是敢怒不敢言吧?觉得一个技师,训一个连长,特别不合适?”
司机更笑了,说:“许连长,您可真逗!”
许连长坐正了身子,目视着前方,自言自语:“快到了,但愿一会我还能这么逗!”
火车快进站了,莫小娥愈发紧张不安了,连丛容都察觉出了她的不安。
丛容问她:“你好像很紧张?你害怕什么呢?”
莫小娥心中一惊,掩饰地理了理头发,笑了笑说:“我紧张什么呀?我有什么怕的呀?”过了一会,见丛容不接她话,又补充道:“我只是有点心烦。一想到回去又要见那厉害的女人,我就心烦!”
丛容说:“你有什么可心烦的?以后不要理她就是了,井水不犯河水,她能怎么着你?”
莫小娥叹了口气说:“唉,要是不住在一起就好了。楼上楼下的住着,很难井水不犯河水的!就算我不去惹她,谁能保证她不来惹我呀!”
丛容说:“你别心烦了,我回去找她谈谈吧。”
莫小娥吓得急忙摆手:“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去找她的好!省得添麻烦!”
丛容盯着她问:“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去找她呢?”
莫小娥说:“我哪是害怕呀,我是担心你会跟她谈崩的!她那么强词多理,又那么能说,你哪是她的对手呀,哪说得过她呀!你俩要是闹翻了,以后就没法在一起共事了,我该多内疚哇!我又帮不上你什么忙,还给你添麻烦,拖后腿,你说我能心安吗?”
丛容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扭头看起了窗外。
丛容是个心智都很正常的成年人,哪可能糊涂到犯傻的地步!其实,当天他就有点怀疑了。只是他把这怀疑掩饰得很好,没有让莫小娥看出来而已。
以他对许兵的了解,许兵抡着武装带,堵着他们家门口,那是完全可能的!但他相信许兵是不会胡来的,不可能像莫小娥说的那样,见了她乡下的表哥,就会发疯似地堵上门的。她把许兵说成什么人了?是个二百五吧?她也太不了解许兵了,也太不了解自己了!自己同许兵搭挡了两年多,许兵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能不清楚?那天早晨,许兵到底在自家门口堵住了什么人?丛容心里头,不止是画上问号了,简直就是堵上了一块石头,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
凭理性,凭直觉,他相信自己的老婆肯定有问题。但凭感性,凭感情,他又不希望这是真的。甚至希望许兵真是个二百五,在自己家门口犯浑,胡闹。
这些日子,丛容一直在反省自己的婚姻,反省自己的感情。通过反省,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婚姻是有问题的。首先,自己这种闪电式的结婚,就说明自己的冲动和不理智。其次,他又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到底爱莫小娥什么?对她的了解又有多少?结果,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对莫小娥其实并不了解!她的一切,其实都是她自己说的。自己只是耳听,并没有眼见。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己当时怎么就晕到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给忘了呢?说来说去,自己到底爱这个女人什么呀?不就是长相吗?不就是着迷她的妩媚、她的美貌吗?做为一个政工干部,还成天教育别人要树立正确的恋爱观,婚姻观呢,怎么一到自己身上,那正确的这观那观,全跑得无影无踪了呢?唉!想不到哇,自己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而且,还能不问青红皂白地就把人家许兵给损了一顿!她肯定生气了,而且还气得不轻,否则的话,她也不会这么长时间,连一个电话也不打的!
莫小娥望着丛容的后脑勺,心里更七上八下了。她知道纸里包不住火的道理,也知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说的是什么意思。
火车可不管莫小娥心里想的是什么,照样呼呼隆隆地跑得飞快。随着北京的临近,莫小娥心里狂跳不止。呼呼隆隆的车轮,像碾着她的心在跑,把她的心脏碾成了一张纸片,轻得在心里都快呆不住了,一个劲地往喉咙里飘,她都有点喘不上气来了。莫小娥绝望地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早知现在这么难受,还不如当初不往南京跑呢!在电话里告诉他实情,或者干脆就让许兵那个王八蛋告诉他得了!大家隔得千山万水的,怎么也有个缓冲的余地。现在可好了,定时炸弹已经嘀嘀哒哒地响起来了,到家肯定就会爆炸的。到那时,自己该躲到哪里、藏到哪去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