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指望在尘世有果实,
那些花园里只有垂柳在哭泣,
园丁已经走近了,小心呀!
风一吹过,留下的只是灰烬。”
端午好生迷茫。那些女人,也是奴隶?
她带着怅惘,找燕子京住处。但尉迟家后房,好像迷宫。走着走着,完全不对了……
她身上出身冷汗,怪自己疏忽。那歌声还若隐若现,寻回铁门,再找路吧。
她走了一会儿,置身于那个初见尉迟的花园里。
乌云后月亮,像半个玉盘。菩提树下,小小东西一动。
端午蹦到树后,一只小猫喵喵闪躲到草丛里。
端午轻声:“等等,猫儿猫儿,给你吃鱼。”
猫天性灵敏,大概知道她吹牛,不为所动,一跳一跳向那方映着月光的长方水池而去。
端午不死心,她直觉那猫有颇为奇特的地方。
她沿着水边追,脚底一滑,扑通掉下了水。还好他们采珠司调教出来的奴隶,个个善游泳。
端午亲水,西域干旱。既然下水,她干脆在水池内畅快游了两圈。沙漠里的疲惫,人间的痛苦,被水带走了。那只猫蹲在水池一角,一蓝一金两只猫眼窥视着她。
端午入水潜泳。猫儿正在发呆,忽然被扑出水面的女孩两臂抱住。
端午浑身湿淋淋上岸:“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你狡猾,我比你更狡猾。”
那猫并不怕人,只心有不甘,对端午张嘴,虚张声势。端午笑了,抚摸猫耳朵。
迷路紧张,从此释怀。端午想:大不了说是找地方解手去。反正自己不是真逃跑,还在笼子里。浑身是水,倒是不好办,也没换的,找哪里晾晾。
她灵机一动,想到个主意。西域之地,干旱少雨,房屋顶部,常有类似露台的空地。端午想尉迟家花园四周,总有那么个地方。
她拧拧衣裳的水,抱着猫,经过一座佛堂,有人正说话。
言语悠悠,乍听上去,像是尉迟。可他所说全是西域土语。
静夜之中,他的语声,像是在诵经,回荡在堂中,不由人心神安定。
可惜,有旁人发话,一词切一词,颇煞风景。
端午一想,人家谈心,我凑什么热闹?连忙绕道。
她终于在花园一角,找到个梯子,登了大去,好是平坦舒服一块地。
她脱了外衣,用力绞干。细观赏起猫儿,她抽了口气。
那猫儿是只血统不太纯,比较像中国猫的“半波斯猫”,尚在稚龄,毛色纯白,颇为可爱,有一前肢缺少爪子,好像是被人残忍切断的。
端午嗟叹:奴隶不被当人看,何况一只小猫咪?可怜。它只是猫儿,没人养就没活路。又不像那尉迟公子,即便腿脚不全,也能靠着智慧闯天下。
此猫毛皮滑亮,不像野猫。该是铁门后唱歌纳凉女子们豢养的吧?
她抚摸着猫,望着和田城,沉思良久。佛国千塔,夜色中更显残旧。
虽然蒙古宽容一切宗教,但西域伊斯兰教信徒越来越多,昔日鼎盛的佛教,在这一地区,已是式微。端午对这些并不关心,她沉思着自己的前途。走下去……何处是生机?
老天仿佛存心要和她作对。西域的雨,说来就来。雨点落下,端午回神,急忙罩上外衣。
衣服还没干,不过,这回湿透了,倒好解释。
谁知她一松手,三脚猫喵喵叫着闪在平台边上。
“回来,你不是不能跳。但,还是,让我来抱着你下去……”她闪动大眼睛哄猫。
猫儿对着下面喵喵叫唤,根本不听。端午说:“乖,不要动,我……”
她故伎重演,忽伸手抱住猫儿。可是,她用力太大,瞬间,载下天棚。
她“啊”惊叫一声,抱紧了猫。
一个高个子张开了臂膀,好像要正接着她们。
“傻瓜,会死人的!”她刹那间心说。
她重重落那人身上。那人果然站不住,直向后仰去,倒在廊外的草丛里。
端午喘着气,挣扎爬起,惊慌中,见小猫安然无恙,躲屋檐下避雨去了。
天色极暗,那人闷哼几声,不喊疼。手指还握住端午的臂膀,问:“没摔着?”
“你问我,还是问猫?”端午转念:“你自己怎么样?”
那人在半明半亮中笑道:“……我没事。”他松开手指。
端午愣住。这个坐在泥水地里男人,正是白玉城主尉迟公子。
她一时惊骇,不知说什么好,揩掉眼眶内雨水。
尉迟沉默。端午动了些怪念头,满心困惑。她感到什么事将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