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子淳目光追随她背影而去,除了方才那句质疑的话,再无他言。
房门阻断了屋内的气息。金娘子有些站不住的扶住门框。
“娘子?”旁边的仆从担忧上前,金娘子摇头,缓了好一会儿,方才重拾力气,迈步离去。
【三】
晴夜,院中白雪映红梅,幕子淳披上雪白狐裘静静走到院中,天上星明亮得仿似被擦过一样,这是人界难见的夜空,幕子淳不由看得有些入神,忽听院外有小孩在议论:“今天有客人来啦,娘子亲自出去接的。”
“能让咱们娘子这么重视,这可难得。”
“我有幸远远看了一眼,那男子长得也可美了,比院里这人还美上百倍呢,那身气质,啧啧。听说啊,咱们娘子还和他交情匪浅呢……”
“真的吗!今日这位好似又惹娘子不开心了,你说这三天两头的,娘子再好的耐性也给磨没了吧,如今又来这位……这次婚礼你说到底能不能办啊?”
“娘子怎么想岂是你我能猜的。”
言语声渐远,红梅枝穿过镂花的院墙探到另外一边,幕子淳立在梅枝旁,探手折下一只红梅,拿在手里看了看,随即扔在雪地里,一脚踩过,转身回屋,衣袍摆起的弧度仿似在诉说着主人心绪不宁。
而与此同时,在金娘子给沈璃他们安排的厢房里,金娘子闷头喝了一口酒,叹息道:“就是当年收拾了那股邪气后我变回原形被他救了一救,就是那惊鸿一瞥!就是那该死的一瞥!让奴家花了二十年在他身上啊!”
沈璃默不作声的吃东西,行止倒是一边拿茶喝着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
这本是一顿接风宴,但不知是从哪句话开始,这便成了金娘子的诉苦地,她一边喝着酒一边把自己与幕子淳的往事交代了,现在又开始发起了牢骚:
“二十年!石头也该捂热了吧,这凡人当真是块千年寒冰,饶是我有三昧真火也融不了他,他师门出事,好不容易让我逮着他软肋了,终于威逼利诱让他娶我。”她一叹,往沈璃身边一挨,抱了她的手臂委屈道,“你说奴家活了这么多年,瞅上一个顺眼的容易么,偏生如此让人费心,奴家心里好苦啊!”
她在沈璃肩上蹭了蹭,一副撒娇的模样,沈璃放下筷子,瞥了她一眼,但见她脑袋不蹭了,只余下一声声沉重无奈的叹息,沈璃想,她是真的心累了。
“他可有喜欢的人?”沈璃问,“或者有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的苦衷?”想到自己与行止那颇为辛酸的一路,沈璃有几分感慨,“他可有与你明白说过?”
“你道人人都像神君先前那般身负重任不得动情么!”
行止像被夸了一样点点头:“没错,不是人人都如我这般善于忍耐的。”
沈璃撇嘴,行止近年来是越发不知廉耻了……
金娘子叹道,“幕子淳他就是块木头疙瘩!被人界那些修仙门派的说法给僵化了脑袋,非要信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觉得我靠近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连前些天我逼迫他成亲时,他都还在一本正经的问我……”金娘子学着幕子淳眉头紧皱一脸严肃的模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娘子一提到这茬好似生气极了,拍着桌子道:“没看见奴家那一大殿的稀世珍宝吗!你一个凡人也好意思来问奴家要什么!当时我也没气。”金娘子学着她当初的模样,缓和了表情,浅笑道,“我当时答,我想要你啊。多甜蜜的一句话是吧。”她一顿,表情又是一变,学着幕子淳严肃道,“没个正经!胡言乱语!你听听,你听听,他就这么说我,说完了,他转身就走了!”
沈璃被她多变的表情逗笑了,金娘子却委屈道:“你可知我当时多伤心啊。”
“唔,你何不将他这木讷无趣的举动理解为一种害羞的表现呢。”行止忽然开口道,“我与仙人打的交道还算多,但凡凡人修仙而成的仙人多半寡言木讷,对于自身情绪极为压抑,他兴许觉得你是在调戏他,又没法调戏回来,所以只好慌忙落跑。”
金娘子睁大了眼看行止。沈璃也被行止这一番分析唬住,问:“依你之见,那凡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行止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一笑:“既非有心爱之人,亦非真心厌恶于你,他放不下的不过是一种固执罢了,如此,我们便来试一试吧,看看这凡人到底有多固执,或说,看看这凡人对金娘子你,到底是怎样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