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派是公司借给邢启圣的,他一直当他的私家车开,但公司要用车的时候,就要回来我开。”
“除了那天晚上,你最近一次开那辆斯派是什么时候?”
“再往前一天的晚上,去机场接一个客人,奥迪A6限号,我开着斯派去的。”
“好,你接着说,邢启圣让你在车里等了二十多分钟,然后你开车带他去了哪里?”
“扫鼠岭。”
三个字一出口,纵使隔着玻璃坐在另一个房间的杜建平也不禁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在警方看来周立平抵死都会撇开不谈、避之三舍的敏感词,竟被他这么正常地说了出来,既不语气加重也不轻描淡写,好像是旋开可乐瓶子必然会有的“哧”一声。他死死地盯着周立平,试图从他的神情——尤其是嘴唇的翕动和眼皮的眨动中发现异样,但是周立平没有任何异样,一点儿都没有。
审讯室里的林凤冲显然也被惊到了,出现了短时间的停顿,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着问:“车上都有谁?”
“就我和邢启圣啊。”
“邢启圣大晚上的叫你拉他去扫鼠岭干吗?”
“我哪儿知道。”
“后来呢?”
“到了扫鼠岭附近,他说酒醒了,他还有点儿事,自己开车去,甩给我一张一百元的钞票,让我打车回家,我没要,就直接回家了。”
“回家了?”林凤冲声调轻轻一扬,“你刚才不是说你打架去了?”
“对啊,没走几步,我觉得有些事儿总要解决,还不如来个痛快的,就给那人打了个电话,约他到杏雨路的街心公园,本来我想能动嘴就别上手的,结果他上来就打我,我也没客气——”
“你离开扫鼠岭是几点?”这时主审官突然发问。
“我没看表,大约十点或者多一点吧。”
“你把车停在哪儿了?”
“邢启圣指的道儿,黑灯瞎火的我也没看清楚,好像就是一个路口,我就下车走了。”
“你下车之后,邢启圣把车开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去的杏雨路?”林凤冲问,“打出租车、叫车APP还是摩拜单车?”
这三种途径都可以迅速查辨真伪:出租车有行车记录,全市的出租车公司可以大排查;周立平的手机已经被没收,目前作为证物存放在刑事技术处,很容易查到上面的叫车APP和摩拜单车的记录。林凤冲甚至想过,即便周立平说他打的黑车,都可以通过天眼系统逐一核对,最终一定能查出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但林凤冲绝然没有想到,周立平的回答竟是——
“我是跑着去的。”
6
听到周立平说自己是从扫鼠岭跑着去杏雨路的,刚喝了一口咖啡的郭小芬“扑哧”一声喷了出来!她一面用纸巾擦着桌子,一面说着“抱歉抱歉”,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过会儿刚刚强忍着不笑了,马上又笑了起来,扬着手对刘思缈表示对不住。她的笑声是那样富有感染力,搞得刘思缈也笑了起来。
“我都能想象到,老杜鼻子被气歪了的那副模样。”郭小芬笑着说。
刘思缈点点头:“是啊,当时凤冲也差点儿坐不住了,恨不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揍周立平一顿,可是他一向沉得住气,想起搜查周立平房间时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反而觉得,周立平说的可能是真话。”
“床底下那三双跑鞋,还有邻居们证明,周立平早晚都有在小区里跑步的习惯。”郭小芬说。
刘思缈“嗯”了一声:“而且凤冲查询了周立平的档案,发现他早在学生时代就多次获得学校的长跑冠军,入狱期间他坚持了这个习惯,在牢房里他原地跑,放风在院子里绕圈跑,出狱之后他还参加过市里举行的马拉松和半马,虽然没有拿过名次,但肯定具备相当的实力——更加重要的是,有‘马友’证明:周立平周末曾经到扫鼠岭一带参加越野训练,锻炼体能,训练完了就干脆直接跑回市里。”
“你们有没有对周立平从扫鼠岭跑到杏雨路的时间进行过检验?”
“进行了,找了警队里一位在市马拉松比赛拿过奖的警官,他捡了一条最便捷的小路,从扫鼠岭跑到杏雨路,测算了一下时间,耗时四十三分钟。如果是周立平跑,估计可能要四十八分钟甚至更长时间。也就是说,如果按照周立平所言,他绝无十点半在扫鼠岭杀人焚尸,然后十一点整到达杏雨路街心公园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