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夭在扫鼠岭案件发生的第二天凌晨一点,乘坐法国航空公司的航班前往巴黎了,她走得非常突然,实在不明白她何以要乘坐这么一班红眼航班匆匆出国,对此,就连身为副会长的邢启贤也一脸茫然。面对林凤冲提问的“陶灼夭急着出国到底有什么事”,他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这让林凤冲明白了:陶灼夭出国没有跟他以及爱心慈善基金会的任何领导打招呼。但订票系统显示她是在前一天晚上九点半订的机票,尸检结果证明,那时邢启圣还活着,所以警方也就没有将她的出走与扫鼠岭案件联系起来。当林凤冲打通她的手机时,她已在巴黎,在电话里她的声音疲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得知扫鼠岭案件之后,手机里一片死寂,很久很久,在电话里她突然大声抽泣起来,不停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老刑警林凤冲凭着直觉做出了两个判断:第一,陶灼夭可能真的不知道扫鼠岭案件;第二,她一定知道一些跟扫鼠岭案件相关的东西。
当林凤冲要进一步追问时,陶灼夭做出了一件令他啼笑皆非的事情:她居然把手机挂断了!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这让林凤冲想起了小时候跟同学下棋,经常发生下不过了就掀棋盘的事儿,但眼下四条人命陈尸扫鼠岭,岂能棋盘一掀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他连续拨打陶灼夭的手机多次显示关机之后,又向邢启贤要来她的微信,加对方好友不予通过,只好写了一条短信发过去,不外乎希望你早日回国配合警方调查,不要隐瞒案情,否则将承担法律责任云云,不过陶灼夭始终没有回复。
林凤冲联系巴黎警方,对陶灼夭的行动有所监控,但这条线就此暂时中断了。
3
负责审讯童佑护育院工作人员的孙康那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尽管被护育院垃圾一样的饮食和餐具气得血管突突直跳,但是单凭这些,连《刑法》第二百六十条之一的“虐待被监护、看护人罪”都构不成,对此孙康十分清楚,糟糕的是副院长崔玉翠也很清楚,所以任凭孙康怎么拍桌子瞪眼睛,她就是抱着胳膊跷着腿,一问三不知,有些问题实在绕不开就敷衍几句,敷衍时也是夹枪带棒的:“我从来不过问同事下班后的私生活!”“我一个副院长怎么可能管正院长的事?”“孩子的登记注册由办公室王菁管,起居饮食归护育员管,体检治疗归邢院长管,你问的这些超出我的责任范围了!”“你问我负责什么?我主外不主内,这护育院的房租、水电、一日三餐不花钱啊?钱从哪儿来?天上掉不下来,土里种不出来,得我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厚着老脸从外面讨回来(说到这儿她用右手手背啪啪啪地拍左手手心)!”“看孩子是个体力活儿,何况这些孩子还都有病,不让我的员工吃好点儿,哪儿有精神头看孩子?”“您甭吓唬我,我懂法!老天爷打雷,劈的都是该死的,劈不到我头上!”
孙康问不了几句就得冲出审讯室,在楼道里深呼吸几口再进去,“不然我非揍她个老泼妇不可”!
崔玉翠所提到的王菁,就是那个坐在办公室打王者荣耀的财务兼HR。这个女人长着一张马脸,脸上的肉像死了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总挂着一丝嘲讽,问她任何问题,她的回答都绝不超过三个字:“不知道”“不清楚”“没看见”“没保存”……就算孙康发了脾气,瞪起眼睛山吼:“突然少了三个孩子,晚上没有回护育院,难道你不管吗?!”她也照样是一副参透了生死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回答多了两个字:“这归院长管。”
那三个满脸横肉的保育员,更是久经沙场的老妈子,比电视剧里走出来的还能演戏。跟她们好好讲话,她们就一口一口“咋儿”:“我咋儿能知道呢?”“我咋儿能管这个事儿呢?”板起脸来教训两句,她们就撒泼打滚,真敢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干号没眼泪。但她们别有一项本领,就是能准确地把握住警察即将发火的“临界点”,恰在那个点上突然收声,把脸一抹,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如果警察再问,就把从“咋儿”到干号的大戏从头重演一遍,搞得孙康哭笑不得。
至于那个愣头青司机,挨了马笑中一顿臭揍之后,老实了不少,但面对警察的审讯依然有明显的抵触情绪,硬顶不敢就装怂,耷拉眼皮,无精打采,有问必答,答非所问,只对一件事情特别关心:“我被你们打了,打得还挺重,这医药费该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