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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鼠岭(49)

作者:呼延云

紧接着,刑事技术处对唐小糖从隧道风亭下面找到的那块江诗丹顿手表和黑色Zippo防风打火机进行了检验,根据池凤丽、崔玉翠等人的辨识,以及对邢启圣昔日照片的比对,可以确认这两样东西都是邢启圣随身携带的物品。不过除此之外,在犯罪现场的反复多次勘查,并没有发现任何新的有价值物证——别说这些了,楚天瑛带着几个刑警撅着屁股在苗圃忙活了两天两夜,连蚂蚁洞有几个都能数得一清二楚了,却没有发现半个可以做同一认定的指纹或足迹。

也许米其林3ST浩悦轮胎留下的车辙是个例外。专案组对名怡公关公司的车辆情况进行了调查,通过购车单的记录和斯派4S专卖店提供的资料,认定苗圃里的车辙,正是案发当晚周立平开过青石口东里红绿灯的那辆黑色斯派留下的,这是案发以来最有价值的同一认定!一般来说,单凭这一证据足以让犯罪嫌疑人无可抵赖,低头伏法,但面对的是周立平这样一个对手,专案组不敢掉以轻心。按照他们的设想,那辆车里一定藏有可以指证周立平的物证,不妨多获取一些“弹药”再进行审讯,以便在周立平百般抵赖时将其一举击溃。所以警方花了很大力气,在周立平的居住地、童佑护育院、名怡公司所在的润唐高科技孵化园区等一切能想到的停车地点展开了搜索,天眼系统把从案发到周立平被捕这段时间的本市所有交通监控系统拍摄到的图像进行了大筛查,但好几天过去了,就是找不到那辆车。专案组转变思路,从“弃车”的方向考虑,联合交警大队、消防大队以及西郊治安保卫大队,把扫鼠岭里里外外搜了个底儿掉,甚至还组织了六个搜山小队沿扫鼠岭往西山方向的公路搜索,都快搜到邻省了,依然一无所获。考虑到周立平在案发第二天是正常上班的,他无论把车开出多远,扔到什么荒郊野外,都存在着一个要“回来”的问题,所以不可能跑出太远,因此那辆黑色斯派轿车的不翼而飞,更是让所有人困惑不已……

物证的搜索到此就算彻底梗阻了,虽然一把大火造成的毁灭性后果早在专案组预料之内,但有价值的物证这么少,还是令不少警员气沮不已。

再来看人证,包括对受害者的个人情况的调查,以及案件关系人的证言。

首先是邢启圣的个人情况,他今年五十五岁,年轻时曾经是A省省会医院的医生,结过一次婚,老婆跟他离婚后出国了。他有一个弟弟名叫邢启贤,任“爱心慈善基金会”的副会长,也许正是通过这层关系,邢启圣后来离开了省会医院,来到本市,在“爱心医院”任职皮肤科主任医师,做了一段时间之后,不知为什么又从医院离开,做了童佑护育院的院长。虽然“爱心医院”只是家民营医院,但规模不算小,从重点科室的主任医师改去当一个实质上不过是“黑民宿”的主管,这比坐过山车的下坡出溜得还快,究竟是什么原因,还有待调查。

邢启圣的前妻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名叫邢运达,二十八岁,目前任名怡公关公司的副总。周立平被捕的当天,警方对名怡公司展开了初步的调查,发现邢运达没有上班,费了好大劲,才在他的同居女友家里找到了他,在把其父丧命扫鼠岭的消息告诉他之后,他的表现很是奇怪,苍白的瘦脸上一开始非常麻木,后来突然嘴角抽搐起来,不停地问是谁杀了他爸,恶狠狠地说要亲手宰了凶手给他爸报仇,说着竟从腰间拔出一把开了刃的关兼常[1]。警方对此毫无准备,好几个人一拥而上才把他摁住,将刀夺了下来……他的麻木和狂躁都不像是装的,但一个年近三十的大小伙子,又是公关公司的副总,表现出了这么不成熟的心智,还是让警方困惑不已。林凤冲甚至悄悄派人调查他在扫鼠岭案件发生时有无不在场证明,后来发现当晚这小子正在和几个朋友玩儿绝地求生,刷了整整一夜,而且开了虎牙直播,一切都有视频记录,在网络游戏里杀人过瘾的他,绝无去扫鼠岭上一逞凶威的可能。

得到邢启圣的死讯后,邢启圣的弟弟邢启贤和A省福利院院长崔文涛立刻坐高铁来到本市,他们表示一定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邢启贤今年四十八岁,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衣着整洁,谈吐文雅,只是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不竖起耳朵根本听不见。谈起哥哥的死他忍不住流了泪,但泪流得很有节制,恰在干纸巾一擦即湿和湿纸巾一擦即干之间。对于刚刚发生的案件,他提供不了太多的信息,只是不停地强调两件事:第一是哥哥长年在外地居住,自己和他联系甚少,偶尔有联系也纯粹是工作性质的;第二是哥哥是个好人,从来就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