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医院”指的是距离荷风大酒店不远的爱心医院,这家医院隶属爱心慈善基金会,在对外宣传和树立形象上,邢启圣每年把赵武等孩子“借给”他们用,没少帮忙,医院管理层知道邢启圣是陶灼夭的亲信,也经常跟他套交情。“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邢启圣拍着胸脯说,“趁着天黑,我把张春阳背到楼下,用车运到医院西南门的太平间去,先放在停尸间,然后找院长开个死亡证明,再安排个冰柜,把尸体往里面一放,神不知鬼不觉这个事儿就算完了……”
陶灼夭有点儿不敢相信:“这可是死了个人啊!这么简单就处理完了?”
邢启圣笑了笑:“他不过是个在本市没有户籍、没有房产、没有亲属的外来流动人口,这样的人,跟家里早就断了联系,是死是活谁关心他?只要没有人找,就跟大街上死了一条野狗没什么区别——说不定还不如死了条野狗引起的关注多呢!”
陶灼夭还是有些恍惚,邢启圣蹲在她面前,抱住她裸露的肩膀说:“会长,您只当是丢了个玩具,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陶灼夭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同意了。
与此同时,邢启圣建议陶灼夭去国外“散散心”,反正她以前也经常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时候突然出国,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而对她本人而言,可以起到精神放松的作用。邢启圣异常温柔地说:“你放心,等你回来的时候,一切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陶灼夭巴不得赶紧离开,对于一个从小到大没有尝试过独立解决问题的人而言,遇到问题之后,最本能的处理方式就是逃避。她用手机买了去巴黎的机票,翻箱倒柜地寻找护照和银行卡。而邢启圣则用室内的座机给爱心医院院长李士铎打了个电话,然后把衣服给赤身裸体的张春阳一件件穿上,甚至不忘给他套上袜子和鞋,接着背起他走出门,突然又把尸体放在楼道里,折返回陶灼夭的卧室,在贵妃椅上找到了张春阳的手机,塞进自己的裤兜,重新走出门去,把尸体再次背起,一步步往楼下走去……听着步行梯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整个楼道陷入死一样的寂静……陶灼夭说:“那一刻,我觉得被放进太平间冰柜里的不是张春阳,而是我,是我,我感到全身上下的血都冻住了,刚才我说我失忆了,你们不信,可至少有一段我说的是真的,我到现在都想不起来,我是怎么下了楼、走出荷风大酒店、打车去机场的,能做出这些事的不是我,只是一具名叫陶灼夭的僵尸而已……”
2
原来扫鼠岭案件发生的当天,不只有四具尸体。
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到底有多少恶鬼从冥界释放,向人世间肆虐着它们惨无人道、腥风血雨的屠戮?
想到这里,饶是林凤冲这等老刑警,也感到不寒而栗,他立即派柴永进去爱心医院太平间,查找张春阳的尸体,并特别强调,一旦发现,马上通知蕾蓉法医研究中心,请他们派法医过来验尸。
嫌疑人一旦“撂了”,审与被审都会有一个心理放松的间隙。林凤冲让人给陶灼夭倒了杯水,看她指尖发黄,又点了根香烟递给她。陶灼夭的脸上浮现出感激的神情,一边抽烟一边跟林凤冲聊起天来。
“周立平,你认识吗?了解吗?”
“就是那个杀了邢启圣和好多小孩的司机?不认识,一个司机我认识他做什么!司机归老廖管,你们可以去问他。”
“周立平不是你们基金会的司机,而是名怡公司的司机。”
“名怡公司?郑贵的那个公司是吗,那更不归我管啦。”
“遇害的那三个孩子,你以前见过他们吗?”
“我从来不去童佑护育院的,怎么会见过他们?”
“不对吧,我们看过你跟他们的合影。”
“不可能啊,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林凤冲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上面一圈孩子围着陶灼夭合影,孩子们一个个手捧鲜花却神情麻木,而陶灼夭则笑逐颜开,仿佛是花丛锦簇中最大的那一朵。
“这个啊,是参加爱心医院的活动时跟那些孩子们的合影,合完影就散了,我哪儿记得住啊。”
“你是爱心慈善基金会的会长,你们基金会的主要工作就是募捐各类社会资金用于救助孤儿、弃儿和患罕见病、重大疾病而又无钱治疗的孩子。对他们,你一点儿都不关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