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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鼠岭(114)

作者:呼延云

郭小芬呆呆地坐在地上,她知道手机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也已经摔坏无法呼救了;她知道呼救没有用了,就算救护车赶来也救不活岳绍了;她知道这不是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就算他们遵守交通规则也难逃一死,黑暗的本质就是吞没一切色泽,无所谓红灯绿灯……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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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于警方和爱心慈善基金会内部的强大压力,陶灼夭终于从巴黎坐飞机回国,一下飞机就被专案组刑警们直接带回了市局进行突审。

也许以她的地位从来没有进入过这样的环境、受过这样的“待遇”吧,陶灼夭的表现甚至比第一次站街就被扫黄组逮住的小姐还要惊慌失措。林凤冲还没问上两句,她就从椅子滚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喊疼,说来例假了。旁边的女警把她带到洗手间之后又说并没有,等回来再审两句她又说自己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接着突然竖起两道修成猪尾巴的眉毛,问警方到底想要干什么,凭什么“无缘无故”地抓自己,嘴里吐了一串名单,似乎都是些大人物,然后凶巴巴地问林凤冲认不认得他们。林凤冲的口吻严肃了一点儿,她就开始号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多么多么可怜和无辜,把衬衫的袖子撸起来给他们看胳臂上一条细细的红线,讲述在巴黎自杀未遂的经过。见警方还是无动于衷,又忽然温柔起来,低着脑袋、怯生生地问爸爸陶秉什么时候来接自己出去,瘦削的腮帮子上还挂着一滴泪水……以至于旁边的副审员用铅笔在纸上写了“巨婴”两个字悄悄推给林凤冲看的时候,他忍不住点了点头。

一个三十八岁的女人,身体瘦成了麻秆,套着造型时尚、颜色鲜艳的巴黎秋冬新款风衣,一张长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和血样的口红,略微外凸的龅牙让嘴唇怎么都闭不上。这么一哭一闹一折腾,脂粉和口红算是彻底花了,暴露出眼角的鱼尾纹和粗成通心粉的毛孔,这么四下里一搅和,脸上跟抹了一碗炸酱面似的。

正在林凤冲被这矫揉造作的女人搞得有些烦躁的时候,陶灼夭做了一个他万万没想到的姿势,居然模仿莎朗·斯通在《本能》中的表演,眼神妖媚地把穿着黑丝的两条瘦腿慢慢地劈开,又跷起二郎腿。

林凤冲绰号“林婆婆”,意思是他脾气极好,可这一回他怒了,猛地把审判桌一拍:“陶灼夭,你给我站起来!”

声音震得审讯室的四壁嗡嗡直响,陶灼夭被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看看这是什么!”林凤冲指着墙上金灿灿的警徽,昂首怒目道,“这是国法!十几亿人必须都遵守和捍卫,没有一个人能例外,没有!甭管你是谁,甭管你多大的官儿,见到国法都得放规矩!跑到这儿来撒野,你算个什么东西!”

陶灼夭站在原地,浑身直哆嗦。

“从进来到现在,你看看你演了多少戏!有用吗?屁用没有!你触犯了国法,你就老老实实地认罪并接受法律的惩罚,别的,想都不要想,想了也白想!”林婆婆到底不是个擅发脾气的人,见陶灼夭掐着衣角痛哭流涕又不敢哭出声的模样,慢慢放缓了声调,“知道错了没有?知道了就坐下,老老实实交代问题,甭再整那些用不着的!”

陶灼夭使劲点着头,坐回了椅子上。

“说吧。”

“我……我说什么啊?”

“都闹出人命了,你都跑到国外躲着去了,现在你问我说什么?!”

这句话是预先设定好的,警方侦查过程中,基本上排除了陶灼夭和扫鼠岭命案的关系,但是“诈一诈”有时能有意外收获,也是审讯中常行之举,结果今天这一诈可诈出了真格的。

“他自己生病死的,不能怨我啊!”陶灼夭哭丧着脸说。

一句话让审讯员们都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陶灼夭竟知道重大案情。林凤冲内心也是翻江倒海,表面上却十分沉静:“生病死的?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那个时候死,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我没有说假话啊,他过去当健身教练时,就曾经因为运动量过大,突发心脏病急救过,所以后来就没法再在健身房工作了。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开始浑身抽搐,嘴里往外吐白沫,我一开始以为他跟我开玩笑,没理他,后来他倒在床上不动了,我推了几下他没反应,一探鼻息,啥都没有。我赶紧打电话给邢启圣,邢启圣来了一摸脉搏,再一扒眼皮,然后也吓傻了,说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