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初的不朽者们反而犹豫不决,不愿舍弃过去,不愿舍弃那最后一点人性。但一个接一个地,他们最终也屈服了。
多年过去,麦琪一直是室女座61e上(也许是整个宇宙)仅存的有机体人类。机器人为她建起了一间特殊的房子,以隔绝星球上的酷热、毒气和片刻不停的噪声。她忙于浏览“海洋泡沫号”的档案,阅读其中记录的人类漫长的演变和消亡史。机器人极少打扰她。
一天,一个大约两英尺高的小机器人来到了她的房屋,然后犹犹豫豫地靠近她身边。
“你是谁?”麦琪问道。
“我是你的曾孙女。”小机器人回答。
“这么说,波比终于决定繁衍后代了。”麦琪说道,“他下决心可真花了不少时间。”
“我是父亲的第5032322个孩子。”
麦琪感到一阵眩晕。波比在变为机器人后不久,便决定毫无保留地融入“奇点”。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交谈过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你能理解的名字。但你何不称呼我为雅典娜呢?”
“为什么?”
“这个名字出自父亲在我小时候常常讲起的一个故事。”
麦琪看着小机器人,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你多大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雅典娜回答道,“我们出生于虚拟世界,作为‘奇点’的一部分,我们存在的每一秒钟由数以兆计的计算周期构成。在那种状态下,我一秒钟内想的东西比你一生想的还要多。”
麦琪看着她的曾孙女,一个新鲜出炉且闪闪发光的缩小版机械怪物。就多种标准而言,这个曾孙女比她年纪更大,更具智慧。
“那么,你为什么穿上这层伪装,让我以为你是个孩子?”
“因为我想听你的故事,”雅典娜说道,“古老的故事。”
还是有小孩子啊,麦琪想,还存在新事物。
为什么旧的不能再变成新的呢?
麦琪终于决定转变形态,与她的家人重聚。
最初,世界一片虚无,只有一条充满毒液的冰河横跨而过。毒液凝结,滴落,形成了巨人始祖——伊米尔,还有巨大的冰牛——奥都姆布拉。
伊米尔以奥都姆布拉的牛奶为食,长得十分强壮。
当然,你没见过奶牛。嗯,它是一种产奶的生物,如果你还……
我觉得,喝奶有点像吸收电能,在你还小的时候,只能一点点地吸收,随着你长大,吸收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伊米尔不停地长啊长,直到最后,被古神三兄弟威利、维和奥丁杀掉。众神用他的尸体造出了世界:他的血液化作了温暖咸腥的海水,肉体化作了富饶肥沃的土地,骨骼化作了坚硬起伏的山脉,他的头发化为了摇曳的黑色森林。众神又用他的眉毛开创了米德加尔特——人类居住的领域。
伊米尔死后,古神三兄弟威利、维和奥丁沿着海滩散步。在海滩的尽头,他们遇到了两棵互相依偎的树。于是,三位神用两棵树的木头分别刻出两个人形。其中一位神将生命的气息吹入了人形,一位神将智慧赋予了人形,一位神将感官和语言赐予了人形。第一个男人和女人,阿斯克与爱波拉就这样出现了。
你不相信男人和女人曾经是树木做的?但你自己不是金属做的吗?谁又能说树木不能用来造人?
现在,我给你讲讲他们名字后面的故事吧。阿斯克源于梣树。这种树木质坚硬,可用来制作取火的钻木。爱波拉则源于榆树。这种树木质相对稍软,容易燃烧。实际上,钻木取火,直至引燃火焰的动作,让讲这个具有性暗示故事的人想到,也许性才是他们想讲的故事吧。
在以前,如果我如此坦率地跟你谈起性,你的祖先会震惊的。“性”这个词你还不能理解,但它已经失去了曾经的魅力。在我们找到永生的方法前,我们最为接近的不朽就是性和生育。
就像一座蓬勃发展的蜂巢,“奇点”开始将移民们连续不断地从行星室女座61e派出去。
一天,雅典娜来到麦琪跟前,告诉麦琪,她准备从“奇点”下载意识,带领她的移民团出发。
想到再也见不到雅典娜,麦琪感到一阵失落。我还能再爱一次,即使是作为机器。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呢?她问道,和过去有些联系会对孩子们有好处。
听到她的请求,雅典娜的电流一阵跳动,喜悦向周围蔓延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