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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生接口(79)

作者:刘宇昆

麦琪很久没真正听过儿子的声音了。她很感动,点头接受了他的选择。

波比的脸舒展开来,这个比古往今来所有人都要见多识广的孩子,露出了一个十岁男孩的甜美笑容。

“妈妈,我会得到那个机会的。我来就是告诉你,我们已经收到了对室女座61e第一次精密扫描的结果——它适合居住。”

在“海洋泡沫号”下方,一颗行星缓慢地转动着。星球表面被一张网格覆盖,网格由五边形和六边形的斑块组成,每个斑块都横跨数千公里。斑块的颜色有一半是曜石黑,剩下的为皮革褐。室女座61e让麦琪联想到了足球。

在飞船的停泊港中,麦琪注视着站在她面前的三个外星人:每个都有六英尺高,筒形的金属身体分成几段,由四条细如木棍的多关节足肢支撑。

当他们刚刚飞近“海洋泡沫号”时,移民们还以为他们是小型侦查船。经过扫描,确认船体内没有任何有机物之后,移民又以为他们是无人探测器。最后,他们径直飞到了飞船的摄像头前,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镜头。

没错,手。每具金属身躯的中部,都有两只弯曲的长胳膊,手位于胳膊末端,纤柔灵巧,由上好的合金网制成。麦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外星人的手看起来和她的并无二致:四根修长的手指与拇指相对,都长着灵活的关节。

总之,这些外星人让麦琪想到了机械怪物。

外星人身躯顶部正中央的圆形突起处,分布着一簇玻璃棱镜,类似于昆虫的复眼。除了眼睛,这个“头”还覆盖着一组密集的针网阵列。阵列固定于传动装置上,以海葵触手般的节奏律动着。

随着一丝涟漪泛过整个阵列,针尖逐次开始闪烁。一点一点地,针网阵列呈现出眉毛、嘴唇、眼皮……一张脸,一张人脸。

外星人开始讲话了。他们的语言听起来像是英语,但麦琪听不懂。外星语的音素像其针网阵列的变换方式一般难以捉摸,无法连贯成意。

是英语,波比对麦琪说,地球上经历了数世纪演变的英语。他在说“欢迎回归人族”。

外星人脸上的细针移动着,露出微笑。波比接着翻译:你们出发很久之后,我们也离开了地球,但我们的速度更快,几个世纪前,我们超过了你们。我们一直在等你们。

麦琪听得一阵恍惚。她环顾四周,很多老资格移民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但波比——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向前走去。“谢谢!”他大声说道,并报以微笑。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莎拉。我们人类总是喜欢依靠故事来躲避未知的恐惧。

我已经给你讲过玛雅众神用玉米造人的故事。可是你知道吗?在那之前,他们试过其他的方法。

动物们最先出现:勇敢的美洲虎和美丽的金刚鹦鹉,扁扁的鱼和长长的蛇,巨大的鲸鱼和懒惰的树懒,鲜艳的鬣蜥和敏捷的蝙蝠。

(我们等会儿可以在电脑上找找它们的图像。)但是,动物们只会大叫和咆哮,说不出造物神的名字。

于是,神用泥土捏出一种新的生灵。然而,泥巴人没法保持形状,泥脸会垮掉,泥身沾水即软,他们渴望重归故土——大地。除了毫无意义的咯咯声,他们不会说话。他们渐渐变得残缺不全,又无法以生育延续种族,于是便消失了。

神的第二次尝试最为有趣。他们造出了玩偶大小的木头侏儒。铰链连接的关节让他们的四肢活动自如。刀刻的脸让他们的嘴唇可以张开,眼睛可以闭合。这些不用线操纵的玩偶住在房子和村庄里,忙忙碌碌地开始了生活。

但神发现,木头人既没有灵魂也没有思维,他们没法正确地赞美他们的造物主。于是神降下了洪水,并叫森林中的动物攻击他们。待神的怒火平息后,木头人变成了猴子。

直到此时,神才将目光转向玉米。

很多人想知道,木头是否甘心输给玉米之子。也许它们还在阴影中等待着回归的机会,等待着造物主将一切扭转回去。

黑色的六边形斑块是太阳电池板,阿泰克斯解释道(共有三批移民团到达了行星室女座61e,阿泰克斯是他们的领袖)。人类在这颗星球居住所需的能量全由电池板提供。褐色斑块是巨型计算阵列,是数以兆计的人类以数字虚拟模式居住的城市。

当初,阿泰克斯和其他移民到达时,室女座61e并不特别适宜地球生命。这儿太热了,空气中充满了毒素,而存在的外星生命,基本上都是极其致命的原始微生物。